“给你写的信。”（3）

你：

见字如晤。好像已经很久敞开心怀去说点什么了。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儿！大概在心目中每个人都隐藏着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又往往要比真实的自己要真实得多，最起码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可惜的是，那个人并不存在，他并不能真切地打捞起自己。真实的自己才是唯一的自己

兴许，你会觉得如果只是这样也太千篇一律了吧？如果只是这样，那么梦中的自己又算怎样呢？还有那时时刻刻的不对劲儿，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等等，这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曾也有过这样的疑虑，我是说，会对自己有所期待，然后却好像只能是活得很表面，且只能很表面地去活

小时候我爱做一个游戏，就是在头脑里构建自己和别人的对话。通常，这个别人可能是身边某个特别熟悉的人又或想象中的某个人。那时候，我就发现，原来我真正在期待的是“他人”同等期待我，期待被发现，期待被理解，期待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展示自己想象或幻想的自己的“美好”那面。实际上，你知道的，从始至终没有别人，也没有别人会这样，即使你是按照自己所期待的方式去打开，然而，别人并不能领会你的表达意图，甚至别人压根毫无兴趣。所以，从始至终都不过是自问自答，自言自语罢了

也是后面，自己写短篇小说到现实的实践，我才慢慢掌握了某种“话术”技巧：主打的就是答非所问，且尽可能不去问，又或只问对方感兴趣，让对方多说，自己则认真聆听就好。要不然，那就直说，也只说自己所关心的

兴趣这玩意儿是自己会发声的，即使不发声也会有其它的表现，仔细观察，仔细聆听，洞悉人性，这玩意儿就变得无处躲藏。是的，观察表情，体会言外之意，以及结合自己的经验和多试错，总归会越来越丰盈自己的认知，无论是对自己的还是对他人的。它并没有那么多的秘密

但是，很可惜，我早早地就“受训”了。这是一个糟糕的发现，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这还是从我父亲身上洞察到的。我发现竟然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勉强为之，对于诸多事儿

是的，只有自己发现才更容易相信，可相信这玩意儿又受制于头脑，头脑又需要足够多的信息，信息一多，筛选就变得复杂的，所以并不是说人是复杂的。其实人比想象得要简单，真正使人复杂的恰恰是那些曾让我们受益或受伤的经验教训

说不上来，是我们需要这些作为支撑，还是作为支撑的这些我们看得太重了？我很不喜欢这种“有限性”，准确地说是我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去塑造自己

因为不喜欢和喜欢是都是出自同一种物质，且往往它容易让我们变得挑剔和敏感。比如不喜欢的一切，内心就会生起抗拒，甚至是逆反心理；而喜欢的一切，则往往容易让内心失衡，继而丧失判断力，甚至是昏智，乃至于将它看得过于重大或重要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大概是，我渐渐能够体会到，其实不明白，不知道，不懂，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如果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我选择的，一下子就从原本的僵固的、狭隘的、片面的里头跳脱出来

比如，我并不需要知道什么，也依旧可以凭借本能去学习任何我想学习的一切，不就是不知道吗？是的，这是我选择的。就像上课，我选择不认真听讲，因为我觉得书中的知识还可以自学，不仅可以自学，我还可以向其他同学请教，而不仅仅局限于课堂的“一板一眼”的讲解，又或对照书本的按部就班地学习，我可以选择更适合我的方式方法，乃至于符合我节奏的时间或速度，都可以。有何不可呢（这样我就不会因为自己没有认真听讲而产生情绪上或道德上的挫败或自卑，而是能够回归一种松弛的状态和良好的心态去进取）

比如，会的我就尽快地略过；又比如不会的，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先把后面的学会再回过头来去学。很多东西，只是某个地方不通，不通的原因很可能恰恰就是顺着它们的顺序才堵住了。实际上，所谓堵住往往是两头的，甚至是多头的结果。比如我去山上接水，往往我不会顺着水的方向一点点清理，这样只会越堆积越难以清理，我通常都是这里划拉两下，那里划拉两下，甚至有时候还是趁着上头堵住而去清理下头，这样不仅更省时间，也更轻松得多。之后，只需要查缺补漏就够了。而之所以这么做，是我明白单靠那点水的力量是不足以冲垮阻碍的，我想这一点，同样适用于人生的诸多问题

反正就我发现的，好多时候我们之所以会紧张恰恰是因为潜在的期待在起作用，我们期待自己变得更好，我们期待自己能够获得更好的成绩，又或我们期待活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但现实往往一地鸡毛。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恰恰是因为一地鸡毛才如此期待呢？如此一来，这不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某种绝境吗？

换句话说，正确的态度不应该是：恰恰是一地鸡毛，才更需要将自己从这一地鸡毛中清除出去，把自己摘出去，然后再去审视自己的目标和当下的距离？毕竟，如果只看到一地鸡毛或只想着理想，会发生什么呢？毋庸置疑，这种感受并不会好，也并不有助于我们。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是说，何必着急，何必紧张，何必焦虑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会“困住”，在我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恰恰就是看不见更远的，看不见后面的，也不敢放下它继续往前的结果。我是说，一个事情真的能有多重要呢？如果本就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呢？你偏要以卵击石？不，我不建议这样去做。我的建议是：可以一边往前，一边修炼自己滴水穿石的“水磨工”。不妨试试看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决绝，尤其是在“拒绝”的时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当然，我可以有自己的解释：比如，我之所以拒绝恰恰是希望你尽快地摆脱问题，去找到那个更有助于你的人或者将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去思考解决方案；还比如，我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我知道人是怎样，所以，我对于自己没把握的事儿我不会轻易地去接手，尤其是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再比如，为什么不呢？毕竟，从你在询问别人意愿时，本就有了自己的答案，不是吗？只有拒绝了（既是符合我，也是有助于你）才能让自己更快地进入状态，毕竟，只有你抛开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才更能打捞起“真实”；又比如，我之所以拒绝恰恰是因为我的道德啊，好过阿谀奉承，好过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也好过敷衍和不必要的客套……是的，就是因为我需要真实，我需要真诚，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些，那么，我只好说抱歉了——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你的情绪和感受，虽然我相信，但也许这个相信在你看来并不珍重，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总能找到解决方案的——我是说，也许第一时间拒绝，然后我还是愿意为你继续分忧，只是说，我并不愿过多承受本该是你为主体且必定是你承受后果的事儿，然后，兴许有答案，兴许没有答案，我都是正常状态的我，才不至于跟着你一路“顺拐”继而掉入同一片“沼泽”——是的，我并不认为我比你智慧或聪慧，只是没必要把它言说出口，所以，我很情愿听你说，因为这也是能够增益我的经验或体验的一件事儿——我说过的，我很擅长向身边人学习

至于我的那个发现，关于父亲的，关于勉强为之的。是的，之前我曾动摇了，但我还是坚决地拒绝了。当然，我也学会了在“拒绝”后委婉地表明我的“难处”。言外之意是：既然你不能切身体会我的难处，那你也就为难我了，毕竟，我也没为难你；或者说，我没指望你理解我，同样，最好你也别指望我理解；我是说，道德本身就是律己的，只是在这之余，我可以选择“适当”让步，注意是适当而不是彻底或妥协或屈服

事情的缘由是晚上父亲的朋友对他说做了艾米果，然后邀请我们去品尝。而那时，锅里水已经烧开，且我还没吃饭，关键在于我并不是很想去。然后父亲不厌其烦地宣称自己要和我一起，因为摩托车的刹车坏了（他就一“酒鬼”）。如此一来，反倒像是我在拒绝。当然，一开始我没有拒绝，而是告诉父亲，先洗澡（毕竟水已经烧开了）。然后我开始烧饭（菜我已经备好了）。烧饭的时候父亲还不厌其烦地对我讲，别人家不缺（我的）这一餐饭。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说得好像我们家就缺这一餐饭吗？这更加坚定我自己煮饭了。吃过饭，父亲也洗好了。父亲再次问我，我就直接回绝了。然后，父亲打电话告知对方，对方这时候也是说了一大堆“通情达理”的话，无非过餐的没那么好吃，又是距离也不远，实际上，父亲已经动摇了。于是，父亲就在那里表态，他自己是愿意的，主要是看我的意思。我直接拒绝。然后说，晚上开车（小电驴）不是很方面，太黑了，刚好我也吃饱了，下次吧。父亲还在那不厌其烦地特别强调是我不愿意，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爱吃艾米果，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去喝酒（别人总是能够满足他这一点的）和找人聊天（别人也不好意思拒绝他这一点）。我的其中未说出口的担忧之一就在于父亲喝酒总是没个度量，关键是一旦喝醉就容易话多，还是大晚上的，不安全且我也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与其在别人那喝醉出糗，不如自己家喝醉，还不必担心其它。关键是我又会喝酒，我也不好拒绝……是故，与其后来勉强，不如一开始坚决

当然，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想表明我多正确或多道德，只不过是我确实不爱“社交”，尤其是和陌生人，还是父亲的朋友。当然，好像从小的受训让我学会了“忍受”，也就是说，尽量别让人为难，故而选择难为自己。但，索性身边有人告诉我，任何时候都要学会爱自己，照顾自己的身体并且照顾好自己的情绪。我是说，尽量别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去发泄自己的情绪，没必要的，完全没必要

也许就像那句话说的：“过去过不去的都将成为过去”。而我想到的是，得在自己这儿先过得去，总归是个摆脱纯粹动物状态的人，还是可以选择稍微理性、理智的方式，而不必总是非此即彼地极端行事儿。我做不到这么干脆，我也不会让自己为难自己，所以，不好意思啦，我只好告诉对方在难为我，如果你不能理解，那么，好像我也不必理解

是的，期待会让时间变得慢或紧，而如果自己的身心发紧，是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吸收的，反而容易变得无力且苍白，与其如此，倒不如“随心所欲不逾矩”，意思是，其实什么都没什么的，不是吗

是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你写，为什么是你，然后你又能理解多少，但我还是愿意，是我可以，我选择，继而，我主动地，我勇敢地，然后，我发现，我创作，我写了

我是说，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像我们不必化身恶魔才知道恶魔，而是当我受伤的时候，我并不需要理解恶魔为什么让我受伤，为什么是我，又或者我当如何去理解。换句话说，我们所发现和发觉的美好与惊喜，我们不也并不知道它们究竟如何吗？我当然是说，在垃圾堆里寻宝，和在美好中去变得更好，我希望大家都有这个识别的能力并能够作出自己的判断，继而越来越好。愿你一切都好啊

此致祝好

谢丹儒

2024年3月20日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