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路向北（三）请帮我们投诉

2月4日，天气：阴。

没有设备，路上的雪就除不掉，那么堵车的情况自然也不会有改善。

那么，我的手机就会随时随地响。

之前，我的手机接的都是110或者是12122的电话，但现在却都是报警人直接打进来的电话。

也许，坐在办公室里接报警电话的人，也解释累了，干脆告诉报警人，把解释的活也推给了我们。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四号的凌晨二点。

雪依旧没有人铲，堵着的车，几乎没有愿意就近下去的，都抱了侥幸的心理，硬着头皮往前开。最终的结果是，堵车的位置，慢慢往北延伸。

虽然天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但我们三个，浑身都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泡在水里，特别是两只脚，一停下来，就像踩在冰水里。

我们只能暂时从高速公路上撤下来，洗了个热水澡，趁机睡上一会儿。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我清楚是什么时候醒的。

电话准时在四点钟的时候又响了。

“喂，你好，这里是X市高警，请问你有什么事？”我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

“警察同志，我们已经在高速上面堵了一天一夜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把路搞通？”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从昨天四点钟开始，我已经对这个问题回答了几十遍了，我很想说个具体的时间，但是我的确不知道啊！我有点想发毛，但是我还是冷静了一下，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

“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呢？我们车上还有小孩和老人，车上的年货都要吃完了！”男人说道，带着一丝愤怒。

“我很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是，铲雪除冰的活真不是我们警察能够解决的问题！”我回答道。

“那我要投诉你们！”男人说道，带着一丝威胁的成分。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上百遍了，我已经麻木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需要跟上面机关解释，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需要解释了。

“投诉吧！”我说道，“你最好把所有的能够投诉的部门都投诉一遍，反正我是尽力了，我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四小时，现在刚刚躺下来，我也是无计可施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警察同志，我也知道你们很辛苦，但是我们的确没有办法啊！”

我笑着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你们的困难，但是我们今天劝大家先下高速，到镇上去找个宾馆住下来。但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停下脚步啊！”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真的，我不是开玩笑，我倒希望你们多打一点投诉电话，让各界的领导都想办法，可能会快一点。”

男子没有说话，可能他没有会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他。

但是，我说的是实话。其实，我更想投诉，投诉高速公路公司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争取地方政府能够出手。但是，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做出这样的举动。

“那你说我投诉谁呢？”男子问道。

“你不会只知道投诉警察吧？投诉高速公路的啊！除冰铲雪是他们的责任。”我回答道。

男子终于挂了电话。

接下来是连接不断的电话，我快要疯了，但是还不能说疯话——唯一的疯话就是顺着报警人说让他们都去投诉。

觉是睡不成了。

报警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并且是每隔三分钟一个。我带着小陈，带着昨天休息了一天的两个辅警，再次出发。

铲雪的车子依旧没有影子。我不想再打电话了，只能多带了几把铁锹，让司机们自救了。

警车上了高速，沿路都是车，车里的人不时探出头来，朝前面瞧一瞧，然后再缩回去，等待着救援。

今天的路比起昨天来，更不好走了。应急车道内的雪，经过一天一夜，冻的更硬了。我们开着车，硬着头皮，在应急车道内往前走。坚硬的冰在车底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这些声音让我们内心充满紧张，生怕底盘被刮破了，那样，我们就更加艰难了。

终于找到了堵点，又是一辆大货车堵在了道路的中间，另外还有一辆小轿车陷在了货车的旁边。

我们四个都下了车，走向了小轿车旁边。轿车估计已经陷了很长的时间，司机和里面的乘客都在睡觉，很显然司机已经放弃了自救，认命了。

我敲了敲车门，车窗玻璃打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从驾驶室位置探出头来，满脸的疲惫。

“陷住了！”我问道。

“雪太深了，车轮陷住了。”司机打着哈欠说道。

我看了看车轮，前轮被一坨雪挡着，车轮下面是光滑的冰，能动才怪。

“你下来吧，我们把雪铲一铲再试试。”我说道。示意小畅到车里拿铁锹。

车内听到我们说话，都从车里下来。司机和另外一个男乘客接过铁锹，帮着铲轮胎下面的雪来。轮胎下的浮雪很快就铲掉了，但是冰却坚硬无比，铁锹铲上去，像是砸在水泥地上，只留下白白的一条印痕。

我看到无法撼动冰块，就对在场的几个人说道：“大家来推一推，应该没有问题。”

听到我这么说，司机放下铁锹，钻进车内。

“好，慢慢加油门，要慢，车轮才不会打滑。”我一边指导着司机，一边冲车后的几个人喊：“来，大家用力，一，二，三。”

车子终于慢慢的往前走了，司机将车开到货车前面，才停下来，几个下了车的乘客，迅速开了门，钻到车里。

路终于打开了一个口子，后面的小轿车都缓缓地开动了，沿着前面的车辙印，往前面缓缓地行驶起来。

只要车流动了，大家的心情就会好一些。不少经过我们身边的司机，都摇下窗户，跟我们打招呼：“警察同志，辛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