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光芒

我是一名倾听员，主要任务是去倾听雇主的故事。和心理医生不同的是，我们所针对的并不是患有心理疾病的人，而是有着倾述欲望的朋友，着重于倾听并上门服务，偶尔给他们一个回应，表明对他们所讲述的内容非常感兴趣。

从事这份工作已经一年多了，现在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人们说每个家庭的幸福都如出一辙但是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幸，但在我的眼里，每个人的不幸也不外乎那几样，毕竟我们对于不幸的感受是同样的。只有发生某些事时，才能被我们称之为不幸。

这天需要前往距离市区八十公里以外的小镇，雇主名萧云菊，内容早年丧偶。叹息了一声合上档案，匆匆地赶往车站，买了票坐上大巴后才从包里拿出面包裹腹，手机这时传来提示音，点开对话框——“你确定不理我了吗”，来于王昊，我男朋友。还沉浸在刚刚赶车的紧张情绪中，不想理会。此时车已经缓缓开动，不得不承认，这条信息让我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关于丧偶的雇主接触的不少，大多数都只是在半年内难以走出，而周围人大多是一幅无关痛痒的模样来劝告他们逝者安息，生者坚强，亦或者，逝去的那一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云云，学着影视剧的台词，说着并不走心的安慰语句，实际上只会让受伤的人更为难过。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过一个阶段，想要像祥林嫂一般逢人便说自己最近的惨事，不管是想要倾诉后的舒适还是单纯的想获得其他人同情和关心，这样都好，但是真的有人问起他们怎么了，他们却又只字不想提，因为每个人都想得到其他人能够给自己的所有反应，然而不论任何一样都不是我们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什么才是，连我们自己都不得而知。

关于丧偶的案例，倾述者一般先讲述相识相爱的过程，再讲对方那些浪漫的细节，最后讲述离开之后自己这段时间过得有多苦。大同小异，记忆中唯独一次有区别。

我还记得那是第15次跟丧偶案例，每一次我们都需要记录在案，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一次并不能被称为丧偶，因为资料显示关系是未婚夫，我们为了方便管理，将这些都定义为丧偶。去到对方所提供的地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地址上的咖啡馆，的确是一间很有情调的咖啡馆，最角落里见到了今天最后一位倾述者。

是一位很漂亮的女生，一头乌黑的中分长发，穿着一条撞色的连衣裙，素颜朝天显得有些疲惫，仍然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我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按约定晚了几分钟”。

“没事，最后你不是还来了吗，最可怕的是，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你想要等的人”。有些诧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有关她的未婚夫，索性不开口，示意着她继续说下去。

很长时间里都不曾有声响，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她有些出神，长时间里，连姿势都没有变换，一动不动。即使是这样也很美，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这样的僵局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打破，所幸陪她一直沉默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一声轻微地叹息声，缓缓地，带有一丝遗憾和不舍。

“半个月前的这个时间我就是在这里等他，我们约好的5点，但在5点40分的时候接到了他出事的电话，我记得很清楚，5点40，。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没有人会在这一刻反问其他人的吧，我给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答案“当然是立马去见他啊，毕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是啊，应该去见他的，可是，我没有。”

“为什么？”几乎脱口而出。

她没有想过隐瞒，很自然开口，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那天我准备和他说分手……那一刻我居然还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故意这样做希望我能回心转意。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就算是这样，我也应该去见见他的，如果我们知道什么是最后一次，也许才会更懂得应该如何珍惜。”说这些的时候，她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语气没有多少起伏，思绪仿佛飘到很远，我想她或许回忆起很多画面，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发呆想要让自己忍住思念，外人不得而知。

“你要和我说说你们相遇相爱的故事吗，发泄出来应该会好很多。”我试图引导她往我所认同的倾述路线上走，但显然她并不想这样做，下一秒便告诉我倾述结束了，只是想将没有去见她未婚夫最后一面的理由说出来，因为没有办法告诉周围人。剩下的那些甜蜜、痛苦、美好她想要自己收藏。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快乐、甜蜜、悲伤被人倾听和围观，至少她是如此。对于她的解释，我不置可否，虽然对她的故事有了好奇心，毕竟没有人喜欢故事只听到一半，但我们没有办法强迫倾述者，只好收拾东西走人了。

回忆到这里，被电话铃声打断，来电显示王昊。“发消息为什么没有回？”接起的第一秒他的咆哮就传入耳朵，“刚刚在赶车，没有听见，有事吗？”我撒了谎，这样的谎言说的并不少。

“少来了，你不过就是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回复我，我都说了，那些我不介意，你为什么要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王昊，我再说一次，我要的不是你不介意，而是你说你相信我，我这个时候要去工作了，等我回来了再说。”说完挂了电话，而他没有再打来。

颠簸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小镇上的房子都是独门独户像别墅一样，这一次的倾述者家里条件看起来并不好，周围的房子装修的格外精致，唯独相邻的这两户因为简陋而显得格外刺眼。走进倾述者的家里发现墙面只是很简单的用水泥粉刷了一下，房间内也只是添上了必要的家具，空旷旷的，显得寂寥又清冷。

倾述者看起来40岁左右的模样，皮肤黝黑，可能是长期农作的原因，手指甲呈现出不健康的黑色，显然今天是细心打扮过，有些不自然的一直抚摸着头发，整理着衣服。

“你好你好，请坐请坐。”说着便从房内搬了两把椅子到门前，正值四月，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美不胜收，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这样慵懒晒太阳的日子好像只存在童年的暑假中，那个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躺在爷爷的躺椅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家里的小狗也犯着困，趴在你的身旁，爷爷奶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刻也闲不住，那样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萧阿姨，您今天想要跟我说点什么呢？”我问道。

“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吗？”看到我点头之后，她便开始细细地开口道：“我还不知道有你们这么个公司呢，还是隔壁的王家儿子王俊帮我找的你们，这孩子也算是有心，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很照顾，我知道他是愧疚啊。”

十年前，萧阿姨的儿子和王俊去前面的河里玩耍，双双溺水，萧阿姨的丈夫在附近劳作听到救命声跑了过去，最后却只救了王俊，和自己的孩子一同丧生。王俊一家因为愧疚将萧阿姨当自家人一样的照顾。突然明白为什么只有这两户显得格外简陋了，寥寥数语讲述了一个于她而言刻骨铭心的故事，萧阿姨讲述的时候很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尽量讲清楚，过程中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怨天尤人，她说，其实自己早就不难过了。我问她，恨自己的丈夫吗，最后救的不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他真的救得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可能一直都要活在愧疚中，就像王俊这孩子一样，我想我们都会活的不如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也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大家都好，不是这个理吗？”她的回答让我震惊了很久，“他现在在读高中，马上就要考大学了，这件事还是他心里的坎，他怕我还难受，所以找你们来陪我聊聊天，说说话，其实啊，他的压力才最大。”

一时无言，所谓的人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定义与标准，有时候对与错、恨与爱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区分，每一件事，都因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变得合理起来，旁观人所能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来源于他们自己想看到的。

每个家庭都有着自己的悲哀，不说出来谁都以为对方过得很幸福，人啊，有时候何苦活的那么计较与明白，就像萧阿姨一样，不那么计较着活着，也挺好的。

陪萧阿姨拉了会家常，讲述她和她丈夫的故事。在适当的年龄通过别人介绍认识，没过多久就结婚了，随后生了孩子，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好在和睦，我问他们有吵过架吗，萧阿姨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有你的想法，他有他的想法，偶尔也会吵架拌嘴，但我一看到他生气鼓起的腮帮就好笑，像田里的蛤蟆一样，我一笑，他也忍不住，也就过去了，一家人哪有争个你死我活的必要。”快到中午时告别了这位乐观坚强的女人，坐车赶往市区。回到市区时已经下午两点了，想起萧阿姨的话，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王昊的电话，我们都需要从别个的故事中找到一些慰藉，发现其他的角度，去想自己的问题。这是我做这份工作最大的收获。

“我回来了。”

“哦。”

……

“那……就跟你说一下，你要是没有想说的，我就挂了。”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吗？”

摆出认真听你解释的姿态，其实在心中早已有了判断，这个时候你否认是错，极力解释辩解是错，撒泼耍横打骂对方不懂你同样是错，哭哭啼啼分析起因更是错上加错，但我决定再解释一遍。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之前的那个客户喝多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去宾馆给他开房，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始终不相信我，我还能说什么？”

那天的客户因为生意失败而找到我们，20多岁的模样，当初忤逆父亲离家出走想要自己创业，一腔热血，看到愿意帮助自己的人都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诚意与梦想感动了他人，最后却被自己的大学同学同是合伙人给陷害了，与当初帮助过自己的人架空了公司，一时间朋友事业双失，又没脸见自己的父亲。

他将地址约在天桥上，几年前他和他的合伙同伴像所有奋斗的年轻人一样，指着周围的高耸建筑，大喊一定会成功，而如今就像一场梦。去的时候周围散落一地的酒瓶可以判断已经喝了很多酒，最后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你可以说的多了，你每天做这个工作，你听到那些悲痛的故事难道不会像当初同情我一样的同情其他人然后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他竟然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出于同情，原来在一起的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觉得是同情，真不知道，是他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电话那头的男人，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们打个赌，赌你敢不敢放在执念奋不顾身的爱我”

“不要闹，这一点也不好玩，辞职吧，这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如果你想要我相信你的话。”

“哈， 王昊，你不是做数学老师的吗，你不是觉得爱情也像解题过程吗，这次你的确是大胆假设了，可是你有小心求证吗？你有试过站在我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吗？我们就这样吧。”挂了电话，将手机狠狠的摔在了床上，这是我能在理智崩盘之前所做的最正确的举动。

和王昊认识是因为他曾是我的客户，当时他刚失恋，表情很落寞，女朋友和自己最好的兄弟在一起了，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和她女朋友是异地恋，当女朋友有事的时候就会打电话给同城的好兄弟帮忙处理，结果可想而知。当初他约定的地点是在他向她告白的那个茶楼里，满是对方影子的地方却是失去后人们最害怕也是最想要去的地方，大部分的倾述者选择倾述的地方都是满载着回忆与过去的地方。

他问，为什么会这样？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我，我被他的眼睛弄乱了心智，以至于开水已经溢出了杯子都浑然不知，他立刻冲过来拉开了我，那一刻我仿佛见到了和他一起白头的画面，细节也可成就爱情，不是吗？

“没事吧，小心一点。”

“哦，没事”我小心地整理了下衣服，重新坐了回去，他拿出卫生纸收拾残局，我开口说道：“女生和男生不一样，其实如果你的故事中，你的女朋友没有和你的兄弟产生感情我才会诧异呢，对你们男生而言，保证身体守身如玉，拒绝周围的莺莺燕燕已经是表达自己爱对方的最大诚意了，哪还有必要每天一个电话的关心、每个节假日的精心礼物、每一次争吵的先道歉等等，但是对女生来说不一样，保证守身如玉是必要的，而那些每天的关心和恰在身边的及时是必须的，它们不是主次关系，而是同等关系，同样是放在爱情天平上的，少了哪一样爱情都会打上折扣，你难道没有听过吗，比我爱你更动人的情话是我在这？”我不应该对倾述者说这么多，可是我做不到，我想要和他说说话，什么都行，最好能像朋友那样。

他听完这段话，停下了手上动作，过了半响开口到：“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承认那一刻想要脱口而出“好”，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行，“做你带你走出情伤的女朋友？”那天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但最后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也许是受前女友的刺激，他对我格外偏执，从来不肯带他朋友来见我，也不愿意我有异性朋友。

年少时我们什么都不懂，我们尝试着去爱，我们弄糟一段关系，学会处理一段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越来越不纯粹，我们再也不会尝试着去爱，只是习惯着去爱，学会避开风险，学会圆润处理感情。

随后的几天，像往常一样上班，听人讲或悲伤或神奇的故事。出门看到如此多的人都在认真而麻木着活着，想起有一次碰到大暴雨，全身淋湿抱怨天气时，看到路口处一位约莫40岁左右的男子摆摊修鞋，因为双手需要劳作，不得不用脖子夹住伞柄，在雨中瑟瑟发抖，这幅画面一直再我脑中闪现。每当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呢？

电话也没有再想起，虽然有时候不甘心想要打电话过去，但是忍住了。爱情里，拼的就是谁比谁能忍住犯贱的心思……

这天被临时安排一桩任务，原本的倾听员有事，客户倾述者提供的资料上面显示内容不详。内容不详的任务大多是棘手的，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没有办法，只有应声前往。地点在一户居民楼里，从地段看应该价值不菲，敲门了很久才有人前来开门，头发披散，精致的妆容已经哭花了，整张脸惊悚的吓人，如果不是我已见过太多这样的画面，我想我一定会惊声尖叫。也许是看到我还没来得急掩饰的惊讶表情，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侧身让我进屋。

东西散落一地，客厅中放有一个大箱子，几件衣服随意的散在其中，看出我的疑惑，她简单解释着：“打算搬走了，这个地方不属于我了，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嗯”轻声附和，在沙发的一脚坐下，她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蹲坐在沙发旁，看样子是打算开始倾述了。

“这个房子不是我的，是我男朋友的，他赶我走，我就只能走了。”说到这里，眼泪不自觉的又落下，我找来卫生纸递给她，她没有接，只是用手胡乱的擦了下眼泪，妆变得更为恐怖了。原来是失恋案例。

“三年前，我辞掉了工作追随他来到这里，可如今却落个这样的下场。”苦笑了一下，又随即开口：“这三年来我每天做梦都是他向我求婚的场景，梦见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脸微笑的样子看着我缓缓的走到他的身边，我呢穿着我最喜欢的那套婚纱，很早之前我就看中了那套婚纱，是抹胸的，我喜欢抹胸的设计，裙摆拖地，背后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那套婚纱是我最喜欢的，我一直以为我能够有机会穿上那套婚纱嫁给他，可是却实现不了了。有一次啊，我睡醒了，牙疼，于是问他，我是不是磨牙了，他告诉我没有。有些变态，但是却很幸福啊，我想这是我能想到最幸福的事情。我在这所城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自己的交友圈，为了照顾他，我学做菜，学中医，学着如何做个好的妻子......”凝噎，眼泪再一次的落下。这一次她没有去擦，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窗帘，。我开始有些心疼面前的这个女子了，有句话说，爱上一个人就像卸了盔甲，有了软肋，的确，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卸了盔甲，有了软肋，我们怎么可能会输，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认输？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的一年才联系上，却发现很聊得来，于是走到了一起，我和他不在一个城市，挣扎了很久，我决定辞职来到有他的城市，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两一起奋斗，每天窝在一起很开心……后来他辞职自己开公司，每天忙个不停，时间也变得不稳定……我为了照顾他辞职了，想着做他身后的小女人也挺好的啊，他时常身体出现一些小毛病，我就自己学中医，为他按摩，按穴位，现在他的事业做得很好，可是我与他的关系越来越远，每天都是争吵，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他虽然还会对我说甜言蜜语，可是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他还爱我了。”磕磕盼盼地说完这段话，我看得出她很想要努力忍住眼泪，每当说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停顿，深呼吸几次才继续开口。

“你后悔三年前的选择吗？”我轻声的发问。有多少人会有勇气为爱情而奔赴异地呢？

“不后悔。”掷地有声，一脸的倔强。“你会后悔爱上一个人吗？”她反问。

我想到了王昊，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拉起我的画面像被做了循环播放一般，一直不停的闪现。“不会，爱情在那一刻出现过，怎么都没有办法否认。”

“是啊，出现过的啊，收拾东西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回忆，我们曾经一定是相爱过，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再爱了。其实，就算他不赶我走，我也会选择离开。我和他，我们有着各自的坚持，又不愿为对方去妥协，真的爱不下去了，你知道吗，两个人明明知道没有办法在一起了，还给自己无数个理由乞求再一起，就像爱情中的小三一样，都是不可能而为之，我想没有必要了。”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难过呢？”

“不是难过啊，是遗憾，是失望，我一直觉得我们一定能结婚，相伴终老，可是却没有，是一种失望感，如影随形，想起来就会觉得难受，心里咯噔一下，满满的都是遗憾。”

是啊，失望，你会明白失望是一种怎样的糟糕情绪吗，是夜里的曙光，却是为别人而留，是果腹的食物，却铺满砒霜，是流出的热泪，却始终感动不了他的心。

“我希望他能够一直的记得我，即使以后娶了别人，希望那个女生温柔，善良，体贴，最重要的是不会像我一样容易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她会让他有非她不娶的冲动，他会感到满足而又幸福，就够了，…你呢，你结婚了吗？”她轻声问道，将眼睛停在了我的手上，自然我手上什么也不会有。

“没有，而且也许很快就像你一样失恋。”这叫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相伴遇知音？

“试着努力一下，努力的去挽救一段感情，挽救你们曾经爱过的瞬间。三年了，终于有人肯我听我说心事了，我真的好累。”说完就这样趴到沙发边睡着了，轻声尝试着叫了两声却没人应答。我想她是真的累了，看向了这一屋的狼藉，恐怕是真的感受不到爱了，曾经用双手打造出的美好未来，也许只是一瞬间，就会让你对某方面的坚持变得心灰意冷。人，说到底，都是感情动物。

这个世界变换的太快，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爱情也会突然消失不见，你想要握在手上的幸福也许下一秒就会失去，但是这并不是尽头，我没有办法容忍，最后真的没有和你相爱的人相伴白头，就算很难，也应该努力一次，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从来没有为爱情努力过。

出门之后拨通了王昊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我知道他在犹豫，但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直到我听见了轻声的一声喂。

静默了许久，我们在此时好像都有了足够的耐心。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意外这一通电话，还是说他其实一直在等我。之前蓄积起来的勇气，好像正在逐渐消失不见。我有了想要挂电话的冲动。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声的道歉，一阵酸热涌上眼眶，竟然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喋喋不休地追问他究竟错在了哪里，一定要说出一二三才肯放过他。但这次，我想问他另一个问题。

“你有想过娶我吗？”

……

过了很久传来了我得到了答案，“想过。”

“这个答案，你想了很久。”

“……嗯，我有点后悔之前对你的态度，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世间的爱情，多好啊。于是越好的东西，得到总是越难，所以我们既要奋尽全力又得小心翼翼，要勇往直前又要懂得适可而止，要容忍，要耐心，要信任，要一切一切的高道德品质，才能拥有一份体面的爱情，对吗？我不知道，我没有答案，我沉浸在此刻的温柔里，不可自拔。

“那你现在想娶我吗？”我轻声问道。

“那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我知道，我没有这么高的道德品质，之后我们一定还会争吵，还会对对方破口大骂。我没有信心真的能与他白头，随便吧，至少此刻，我是真的有想要与他白头的。

足够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