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风景（之三）：灯下人和女乡长
《中国式风景》以二百多幅画作，梳理了林风眠和吴冠中二位大师的艺术追求，追踪了他们走中西融合道路的历程以及取得的成果。《大展》认为“晚年的吴冠中抛开具象的束缚，以抽象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情感，潜心研究形式美和抽象美，进入随心所欲的境地”。（见对《飘》的介绍）
同林风眠画的女性（见《他们的风景之二》）不一样，吴冠中画的女性，多为现实中人。《灯下人》画于1999年，画中人是他的妻子朱碧琴。他们1946年结婚，画《灯下人》已是婚后53年。吴冠中评价他的妻子：“平凡、善良、美”，感激她成全了他一生的梦想。他的母亲也很欢喜这个儿媳：“这个媳妇真漂亮，到任何场合比不掉（总是第一）”。不管年轻年老，也不管在人生的高潮还是低谷，他们总是生活在爱情中。吴冠中晚年写过长篇散文《他和她》，记录他们漫长的爱，最后写道：“他和她也许正挣扎在夕阳中，夕阳之后又是晨曦，愿他们再度沐浴到晨曦的光辉。”他画《灯下人》时，她已风烛残年，不久前还生了一场大病，尚未痊愈，又患了阿尔兹海黙症。老妻穿黑色内衣，白色外套，头发花白杂乱，面容苍老，温和地微笑着，但病后嘴角歪斜尚未完全恢复，……我相信这是真实的朱碧琴，没有进行美化（年轻时候的朱碧琴确实很美），细节刻划具体而细致，这才是他日夜相伴的朱碧琴。
同画于32年前的《女乡长》相比，在画法上没有什么区别，《女乡长》画中人是藏族的一位女乡长，藏民打扮，脸相纯朴，脸颊上是典型的高原红。如果一定要归于什么画派，我以为这两幅都是属于现实主义的作品。
画于1992年的《补天》，也是一个女性形象。女娲是神话中的人物。但从形象本身来说，她是一个健美、壮硕的女性，是耕耘大地，养育儿女的母亲。她的赤身裸体，使人想起吴冠中写生女模特的那些作品。
《窗》画于2000年，不是画女性，算是一幅风景画吧，或许也能印证他晚年作品的一种特点。它裁取河对面的半堵老墙，砖墙中一块漆成棕色的木板墙，木板墙中间一个小方窗，窗里黑咕隆冬，窗口下沿有两片鲜艳的绿色，绿色上还有两点红色，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什么，“是孩子的衣帽？是妈妈的服饰？是盆花？”他实际上也赋于它意义，“住在阴暗陋室的主人还有闲境浇灌盆花？谁是主人？他忙于长街觅食，夜宿暗室；他是遗老，穷愁潦倒，种花自慰自嘲？”他启发读画者理解窗口的那个细节。因为隔着河，看不清。但不能否定，这是写实的，没有什么抽象。
晚年的吴冠中画出了许多经典的抽象画，但並没有放弃传统的现实主义画法。他说过：不被艺术史淘汰，不被艺术市场淘汰的作品，“它们真实表达了作者的内心世界与感情，是深入人心的。被淘汰的将永远是那时为时尚而艺术的作品……”。在他看来，艺术属于什么流派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真实地表达了作者的思想和感情，並且深入人心。以流派评优劣，迹近以时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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