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孤独游泳的鱼

一条孤独游泳的鱼

作者：蓝江

有些我们一直没怎么在意的事情，其实细究起来很神奇。

在《飘飞的池塘》中，我曾详细记述了妈妈家院子里那个存在了多年的小池塘，那满池的金鱼曾给我们一家人乃至村里的很多人带来过快乐。

那是N多年前的事情了。

后来池塘被老爸老妈改成了地窖，但那地窖的中心部位一直没有断过水，算是一口浅井吧，所以当初曾在池塘中生活过的金鱼的后代，一直在地窖里继续繁衍着，虽然数量不多，但却一直绵延至今。

所以，那个春天，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五条金鱼，在我看来，是经历了三十年悠悠岁月的意义非凡的金鱼。

五条金鱼，从彼时开始安住在我家。我把家里一只中号的塑料保鲜盒腾出来，暂时做了鱼们的新家。保鲜盒里注满了困好的清水，我把从海边捡来的大大小小十几枚漂亮的小鹅卵石摆放在盒里，把五条金鱼小心翼翼地请进去。

金鱼们看来还是蛮喜欢它们的新居室，它们上上下下翩跹游弋，似乎一点儿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我每每看着它们悠哉游哉的样子，心中真是好生羡慕！

吃、游、睡，这就是一条鱼的生活轨迹。往往复复，往往复复。它们快乐吗？它们自己会觉得生活单调乏味吗？它们是不是更羡慕水箱外它们无法企及的人类的生活呢？

没事的时候，我的目光随着鱼儿转着圈地游走，也曾一遍遍追问，鱼儿们充耳不闻，懒得给我解答。

安静喜乐的日子没过多久，灾难就来了。可能是因为投食没有掌握好分寸，似乎毫无预兆地，两条近两寸长的金鱼就气鼓鼓地胀着肚皮飘在了水面上。哎呀那个心疼，心疼又惭愧，我觉得自己怎么像是一个冷面杀手呢，暗自一遍遍忏悔着。从此对鱼照顾得格外尽心起来。

剩下的三条，就活得比较开心了。我定期给它们换水，投食，它们游戏着，争抢着，折着跟头，似乎活得轻松又随意。有时，黑红花会追着金黄灿的尾巴撒着欢儿跑，白额颈看着高兴了或者说是惊慌了，也没头没脑地跟着奔跑，看去蛮像三个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孩子。

这样热闹嘻哈地过了三个月，闷热难耐的暑期到了。我回娘家呆了几天。没曾想回去的第三天，先生就给我发来信息说：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有两条金鱼翻白了，大概是中暑了。

等我再回到家中，只有一条金鱼在等着我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只剩一条金鱼的水面特别特别安静。金鱼也在悠然地游，但有时，就仿佛走了神儿，一动不动地悬在那儿，或者，是在那愣愣地品着自己的悲伤吧。热闹的过往，一眨眼就失去了；自己的未来，尚无法看清。

但孤零零的它仍然坚持着，吃、喝，排浊。投食了，它就张开嘴巴慢幽幽地吃，不需要跳跃、追逐、争抢，现在，水中的一切都由它独享。只是，安逸中未免孤独。它孤独地就餐，孤独地运动，孤独地睡眠。一条孤独游泳的鱼。

渐渐地，它似乎已适应了自己一条鱼的清冷命运，活得分外洒脱起来。有时，夜间，我和先生正在睡着，它不知哪里来的高兴劲儿，竟会来个漂亮的腾跃，拍得水箱里的水花啦啦作响。

一条孤独游泳的鱼，偶尔，也会掀掀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