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故事 | 巴黎博物馆饕餮盛宴之三

奥赛博物馆 Musée d'Orsay

奥赛博物馆是法国巴黎的近代国家艺术博物馆,主要收藏1848年到1914年间的法国绘画、雕塑、家具和摄影作品。收藏近代艺术品4700多件,拥有世界上最多的印象派和后印象派作品,以及著名的象征主义、现实主义和学院艺术,博物馆位于塞纳河左岸,和卢浮宫隔河遥遥斜对。

奥赛博物馆所在的区域以邻近的奥赛码头命名,是为了纪念建造码头的裁判官查尔斯·布歇·多尔赛 (Charles Boucher d'Orsay)。

奥赛博物馆的馆舍原为位于塞纳河畔的奥赛火车站(Gare d'Orsay),是1900年世界博览会时由巴黎-奥尔良铁路公司兴建的重要设施,工程始于1898年,并在1900年7月14日正式开放。奥赛火车站是巴黎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火车站,进出的火车全部由电力牵引,只为了巴黎塞纳河畔最美的风景不被充斥着喧嚣和灰霾的“工业化”景观玷污。火车站由石料砌成,配以370个房间组成的豪华宾馆。这里曾一直是法国西南部铁路的终点站,二战期间有开往郊区的列车,也是战俘寄送包裹的聚集点,是战争结束后战俘和流放者的接待中心。

1970年该车站获准拆除,文化事务部长雅克·杜哈明( Jacques Duhamel)却提出改建成博物馆的设想。奥赛火车站经历了非常庞大的修复工程,之后在1986年7月接收了2000多幅画作、600件雕塑等作品,于同年12月在时任总统法兰索瓦·密特朗的主持下正式对外开放。

奥赛博物馆通常会展出大约 3,000 件艺术品,分为展示1850年至1870年的绘画和雕塑的底层,1870年至1914年期间流行的象征主义、学院艺术以及新艺术运动、装饰艺术的中层,和展示印象派以及后印象派作品的顶层,此外大厅中还保留着原来的车站大钟。

读这段奥赛博物馆的历史,又一次感到了巴黎是个沉迷在古典世界里的美人。1900年代正是工业革命蓬勃发展的时代,火车的出现代替了之前的马车,使人们很容易就可以到达海滨或风景优美的地方去度假,可以有更广阔的视野。但巴黎人并没有被这种兴奋冲昏头脑,它们始终考虑着巴黎城市的古典风格,考虑着整个城市的和谐优美,不愿美丽的塞纳河被工业化的灰霾笼罩。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诞生了充满古典韵味的奥赛火车站,也才有了今日的奥赛博物馆。

我去的这一天是周四,上午去了罗丹美术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急匆匆赶往奥赛博物馆。

安排在这一天,是因为每个周四奥赛博物馆延迟到晚上9:45关闭。

奥赛,是卢浮宫之外,巴黎最重要的博物馆了。

还好,在这里我还有足够多的时间。

奥赛,是印象派作品的盛宴。

这里有莫奈、雷诺阿、毕沙罗、西斯莱、德加、塞尚、高更、梵高、米勒等等。也许是因为相隔的年代不算遥远,更也许是相对于古典主义而言印象派艺术家在画作中浸入了更多我们能够理解的思考,印象派的作品总是更容易被接受和理解,也因而更容易亲近。

奥赛博物馆朝向塞纳河的一面有两个大钟(可以从开篇的两幅图中看到),从内部向外望去,是极佳的留下剪影的地方,也是奥赛最著名的打卡地。从大钟透明的巨型钟盘望出去,可眺望到塞纳河对岸的卢浮宫,二者遥遥相望。

托马斯·库蒂尔的《堕落的罗马人》

按照年代顺序,先说说托马斯·库蒂尔的画作《堕落的罗马人》

法国艺术家托马斯·库蒂尔的这幅画作作于1847年,是奥赛博物馆馆藏中的佳作,是学院派艺术的杰出代表,被陈列在奥赛美术馆中央走廊中。

1847年这幅作品在沙龙中第一次展出,是十足的学院派风格。画作的主题源于古代历史:即罗马帝国的灭亡是缘于和平时期的罪恶而不是战争带来的毁灭。

站在这幅作品前,我想起了晚唐杜牧所写的《阿房宫赋》。杜牧说: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这与这幅画述说的,是一模一样的道理。

道理就在那里,可历史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国度里却一遍一遍地上演着。

让-弗朗索瓦·米勒 Jean-Francois Millet

依旧按照年代顺序,接下来看看米勒吧。

让-弗朗索瓦·米勒 Jean-Francois Millet(1814-1875年),出生在诺曼底省的一个农民家庭,他是家中的的第一个孩子。作为家中的长子,随着他长大,很快他就得帮父亲干农活了,因此,他对所有农民的工作都很熟悉:割草、晒干草、打捆、打谷、簸扬、施肥、犁地、播种等等。而所有这些主题,在后来都成为了他艺术作品的主题。

米勒23岁来到巴黎,师从画家德拉罗什,但画室里的同学都瞧不起米勒,称他是“土气的山里人”。

米勒从乡下来到大都市,那时正风行洛可可风格,这些都是米勒不熟悉的生活,他很努力,却仍是东施效颦,没有自己的特色。贫困潦倒的生活让他不得不去迎合资产者的感官刺激,结果只得到嘲讽和鄙夷。

伤透心的米勒终于决定离开巴黎了。1849年,35岁的米勒携家迁居到巴黎郊区枫丹白露附近的巴比松村,在巴比松米勒结识了柯罗、卢梭等画家。在这个穷困闭塞的乡村,米勒住了27年之久,因为在这里,米勒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情感寄托。他发现大自然和农村生活早已印刻在他的骨髓里,他和它们之间有着纯真炙烈的感情。他早起晚归,上午在田间劳动,下午作画,用写实的乡村风景画开启了法国巴比松派(Barbizon School),绘出了乡村中的树木、田野,更绘出了劳动者的敦厚、质朴。

当我站在米勒的画作前,长时间驻足,我真切地体会到了画家在画作中倾注的真情实感。

画面背景中,远处田野中的场景反衬着农民的辛劳,而原野和天空的风景又充分表达了画家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拾穗者》中,三名农妇劳累的身体、弓起的脊背,充分表达出她们面对苦困生活在进行的抗争;《晚祷》则表现出农人对辛苦劳作的任劳任怨和内心怀有的对生活的美好期盼。

只有真的在土地中劳作过,体会过那份辛苦和不易,才能在笔下将这些动人的场景勾画出来。米勒笔下的乡村,没有粗笨,只有真诚和优雅。

这是米勒最著名的两幅作品。米勒终于在巴比松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风格,成为了天空中闪耀着独特光芒的一颗星。

米勒 《拾穗者》,1857年米勒                                                            《晚祷》,1857年

埃德加·德加 Edgar Degas

在奥赛博物馆顶层的展厅中,我的脚步很慢,走过一幅幅画作,走过一个个伟大的画者,在这里,仿佛在穿越一条粼粼波光闪耀的艺术长河。

我看到德加了,那是这条长河中一道不容错过的独特风景。远远瞥见的那一刻,我一下就认出了德加,心中涌起带着忧伤的感动。

是德加,他在这里。原来,我的心中很期待。

埃德加·德加 Edgar Degas(1834年—1917年),法国画家、雕塑家,生于法国巴黎,原名为埃德加·依列尔·日耳曼·德加(Edgar Hilaire Germain de Gas)。

de Gas,是一个贵族姓氏。德加将自己的姓氏由 de Gas 改为 Degas,是不愿继续拥有贵族的头衔。

1854~1859年,德加前往意大利美术学校学习意大利艺术,特别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那时他也在安格尔的学生路易·拉莫特(Louis Lamott)的画室里学画。  这个时期德加受到文艺复兴以来欧洲学院古典传统基本功的训练,他很欣赏传统学院美术中优秀的技法,深广的人文涵养,以及沉稳内敛的美学品质,但他始终都是一位有着独立思考的创作者。

1855年,21岁的德加画了一幅自画像,从中我看到了文艺复兴时期拉斐尔自画像的风格,那时他正在意大利学习。但德加的神情里有太多东西,凝重,深沉,有着无法忽略的贵族的高贵,又忧郁、落寞,透露出无尽的孤独,带着冷静深沉的思考

1859年,德加回到了巴黎。

1859年前,德加经常画一些人物肖像,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以及一些历史主题的人物。1860年代,德加结识了爱德华·马奈;1862年,德加开始对赛马产生兴趣;1870年代初期,德加喜欢的主题是芭蕾舞。

德加,从文艺复兴的古典艺术出发,在创作中却始终保有独立的思考,独特的视角,坚持自我创作的独特性,坚持纯粹的自我感受,在那个印象派轰轰烈烈兴起和热烈得年代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说,“我是写实主义。”

德加独特的风格不是古典主义。

他不追求古典主义的完美,他的线条是粗旷的,快速的,这一点与印象派是相通的。

印象派捕捉户外自然光瞬息万变的光影和色彩。德加也捕捉光影,但他的光影来自室内,小酒馆幽暗的光影,舞台上聚焦的光影等等,而这些光影的变换都为了突出光影下的人物。德加,他关心的是人物,人物是德加画作中永恒的主题,贵族、芭蕾舞者、酒馆中的落寞人、洗衣工,甚至妓女。关心这片天空下的芸芸众生,是德加悲悯的心。

德加,出身贵族,在繁华中长大。他的画作中,有金融业、股票、棉花交易市场、赛马、芭蕾表演,这些是上流社会才能接触到的世界。

然而,走在巴黎繁华的街头,带着贵族优雅骄矜的德加却注意到了繁华背后最底层的辛劳者,它们是巴黎繁华的根基,尽管他们被藏在城市的边缘和角落中,日复一日,用自己的辛劳艰难地索求着生的权利。

《苦艾酒》,画作中,德加把目光投向了街头咖啡馆中凄苦的妇人。画面中两个人物相挨而坐,互不理睬,保持着尴尬的宁静。咖啡馆冷漠的气氛把他们逼迫到画面背景处,撇在角落里。这是巴黎穷苦人生活的缩影,巴黎的夜晚和咖啡馆充斥着不幸福的凄凉苦涩的人们。苦艾酒,是用来麻醉自己的吧?女人悲伤地坐在一杯苦艾酒前面,这是穷人的药。(注:苦艾酒被发现会带给饮者负面的影响和伤害,1915年被定为违法品。)

上面右侧的画作是德加《熨衣妇》系列画作中最广为人知的一幅。画面布局和《苦艾酒》类似,桌子在前景中把两个人物形象和观画者分隔开来。桌子后面第一个妇人正在打哈欠,这是一个疲惫不讲究形象的人,这个阶层的劳动者没有心情和精神头去注意举止,“优雅”一词更是与他们沾不上边;右侧第二个妇女她正埋头工作,专心致志地用熨斗熨烫着桌子上的衣服,连续的劳作让她疲惫不堪,她弯下脊背,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熨斗上,以帮助自己把熨烫工作做好。

画面里认真工作着的妇人,让我联想到米勒《拾穗者》中的三个劳作的人,她们把这些底层辛苦的工作看得近乎神圣,用最虔诚的认真去对待,以换取生存的权利。

她们可能每天里都有愁苦,都有生活中不得不面对的艰辛,可她们有着生存的尊严,在德加的画作中,没有人可以看低她们。

德加的芭蕾舞者:

十四岁的小舞者:

德加有一幅画作名为《剧团乐队》,描绘的是一场芭蕾舞演出中乐队在演奏的情景。画作中间突出的人物是德加的朋友,乐团中吹奏巴松管的狄侯 Desire Dihau。可以猜测一下,德加最初走进巴黎歌剧院,很可能是因为这位朋友。画作的背景,是舞台上正上演的芭蕾舞,也许这就是德加开始注意到芭蕾舞者的开始吧。说到芭蕾,人们常常想到的是优美、高雅,或者是一种不可亵玩的艺术。

作为艺术家,德加当然看得到芭蕾的优美。

他的雕塑《十四岁的小舞者》,专注、优雅,高贵。

他的画作《舞者》,寥寥几笔就充分渲染了舞蹈的氛围,表现出舞者的优雅。倾覆的前景中,画作主角被推挤到画面一角,将观画者置于剧院观众席,视角自上而下。德加只运用了简单的笔触便抓住了精彩的瞬间,在画纸上重现了舞蹈的动感和芭蕾舞的神秘,使这幅作品成为舞蹈优雅和诗意的绝佳代表。

乔治.里维埃尔曾评论说:“欣赏过德加的粉彩作品之后,就没必要去剧院看演出了。”

虽然,德加的本意,他注重的不是美感,是结构,是光影,是捕捉到的动态的瞬间。

德加在西方艺术史上的地位自然是因为他在绘画上的贡献,他尝试把摄影术的观察方法、光影效果以及摄影的取景方法等美学特征引入绘画领域,使绘画能够打破传统的束缚而有所创新。他将照相机的特写镜头带入画中,将画面焦点对准某一主题,让其余景物处于模糊状态。摄影帮助德加记录下了瞬间真实的世界,德加就在静态画面中完美表达出瞬间的动态。他画骑师、舞者、浴后的女子,人物都在动态之中。

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呈现的是绝对的完美。可德加走进了大幕之后。

《蓝色舞者》是演员们在候场登台,有人在整理服装,有人在活动脚腕,她们的态度看得出对待演出的认真。

然后,德加走进了舞蹈教室,看到了所谓的“台下十年功”。舞台之下,舞者面对的是日复一日不能有懈怠的训练。德加看到了小舞者们在课堂上有些涣散的注意力。奥赛博物馆收藏的这幅《舞蹈课》,是这个系列画作中最受欢迎的一幅,这可能是因为德加高超的空间组织和把控,他只画出了房间的一角,观者看到的是空间的延伸。画面中有认真听讲并认真做动作的舞者,也有谈天的、整理簪花的、抓挠背部的。优美的芭蕾背后,很少看得到优雅。

画作《等待》中,德加看到的是舞者酸痛的脚踝。

德加也曾关注妓院中女性的生活。他放下世俗歧视的眼光,重新去看那些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出卖自己身体的女性。

蒋勋说:

女性身体回到了生活之中,不再是希腊神话里的维纳斯,不再虛幻地徜徉在美丽的波浪之上。这些肉体,是妓女换取生活温饱的工具。画家似乎真实面对着社会一个角落的女性,她们真实存在,她们的身体满足着都会男子的欲望,她们贩卖自己的身体维生,她们比任何人更真切知道赤裸身体的意义是什么。

德加笔下的,是私密空间中的身体,放松、自在、没有任何伪装,德加赞叹说,是真实自然的身体。

我不知道这样做法的对与错。舞台上芭蕾是美的,妓院中出来迎客的女子展露的也是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在这个世界上,在现实的社会中,人们走出自己的寓所,去面对职场、同僚,或者就是去逛街走在无人认识的大街上,可又有哪一个人不是带着一张面具出的门呢?

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后,知道要穿上衣服遮羞。

德加,他要的是什么?

德加出身贵族,他想要托尔斯泰的《复活》?

想要莫泊桑笔下的《羊脂球》?

德加,是一个极端复杂的人物,也许这正是我对他着迷的原因吧。

德加,从他的自画像和家族画像中,看得出他古典主义绘画的扎实功底。这些画像中,德加的传神之笔在于画中人物的眼神,透过画面,直击心灵,孤独、自负,带着冷傲,深沉莫测。

那个时代,摄影技术冲击着绘画艺术。

莫奈带着他的伙伴们去寻找户外瞬间变幻的光影了,这是莫奈和他的同伴们的思考

德加同样认识到古典主义的陈旧,他开始背离传统,也曾参加印象派反官方的画展,但德加没有盲目地跟从,他有属于他自己的清醒和思考

印象派的出现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可历史记住的只有一个莫奈。如果德加也加入其中,不过是印象派浪潮中的一朵浪花。

唯有独特的印记才会被记录在历史的长河里。

很喜欢德加的这幅作品:《喂朱鹭的女孩》Young Egyptian Girl Feeding Ibises

这幅画可能是在1857- 1858年的冬天和春天德加在罗马开始创作的,后来被带回巴黎。年轻的德加试图在画作中创造一种遥远的时代和地方与现实的不解的结合,那是他当时看到的世界。德加在画作的背景中添加了东方城市景观,细致完美;前景中沉思的女孩儿温柔优雅,又有着德加藏在眼神中的神秘。淡粉色的花朵、大红的两只朱鹭,又有着怎样的象征意义?

这是德加早期的画作,笔触却与稍晚的印象派不谋而合。女孩面部的线条明显有别于古典主义,寥寥几笔勾画出的淡粉色花朵笔法与莫奈睡莲中的粉红色睡莲极其相似,写意的几笔,没有细节,却极具魅力。

另一点与印象派不同的,是印象派强调自然光线的变幻,阳光之下没有黑色。但德加的画作常用黑色。这幅作品,下面用了大量黑色做背景,又不是单纯的黑色,而是层层叠叠的黑色,有着与上半部分明亮色彩带来的光影间的互动,相互纠缠,又彼此不同,增强了画面的神秘感。

复杂的德加。

奥斯卡-克劳德·莫奈 Oscar-Claude Monet

莫奈 Oscar-Claude Monet (1840-1926年)无疑是印象主义运动中最具光芒和贯穿整个过程的代表人物。

1840年,莫奈出生于巴黎一户小资产阶级家庭,他在勒阿弗尔度过了青少年时期。在那里他结识了尤金•布丹,是布丹带着他走向户外,开始创作户外风景绘画。

1861年,莫奈应召赴阿尔及利亚服兵役。1862年,因病退役;11月回到巴黎,进入格莱尔画室,结识了雷诺阿、西斯莱、巴齐耶等写实主义画家。莫奈不能接受巴黎学院派,他说服他的同伴们和他一起运用布丹教的方法进行户外风景写生。

那时他们在户外写生的画作屡遭沙龙评审团拒绝,于是莫奈和巴齐耶有了一个想法,就是他们要自费组织一场画展,为和他们一样致力于研究新绘画语言的艺术家们提供空间和机会。

1873年12月27日,匿名艺术家、画家、雕塑家和雕刻家等组成的团体诞生了,并在次年4月为8名准备好的画家举办了首场画展。其中参展的就包含下面的第一幅作品《亚嘉杜的罂粟花田》。莫奈的杰作取景于亚嘉杜附近,那是他和朋友们经常造访的地方。

那是这类画作第一次面向大众,对于习惯了学院派艺术的观众,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作品。在这幅作品里,莫奈运用了急促的笔触和迅速的手法,并使用了大量合成颜料,这些在当时都不能被观众接受,却标志着绘画艺术正向现代美学迈进。

右边的一幅画作,The Luncheon: decorative panel,描绘的是一个私人的家庭场景,色调明亮,繁茂的花朵传达出这一刻温柔、快乐的气氛,微妙的光影弥漫在整幅画作中,观者被跃动的光影吸引,几乎注意不到角落中正沉浸在游戏中的男孩儿,还有画中女人的身影。

第三幅作品名为《喜鹊》,是对雪景的描绘。

雷诺阿曾说:“自然界中不存在纯粹的白色。白雪之上有蓝天。天空是湛蓝的,映射在白雪上,这个蓝色应为人们所看见。”

雪,因为其本身变化多端的光泽,难以描绘的外在,它在印象派画家眼中具有了无限魅力。

莫奈在《喜鹊》中近乎完全地表达出了雷诺阿精细的直觉,他以快速的笔触铺陈开不同深浅的白色,上面缀有紫色、楮色和蓝色,体现出他对颜色和光度的惊人感知力,画作完美诠释了莫奈在描绘雪景中出色的操控和把握能力。


弗雷德里克·巴齐耶 Jean Frédéric Bazille

弗雷德里克·巴齐耶 Jean Frédéric Bazille (1841年-1870年)出生于法国朗格多克-鲁西永大区埃罗省蒙彼利埃市的一个富有的新教家庭。

1862年巴齐耶来到巴黎,加入了夏尔·格莱尔(Charles Gleyre)画室,在那里他结识了克洛德·莫奈、皮耶-奥古斯特·雷诺阿和阿尔弗雷德·西斯莱。在创建印象派的这些画家中,巴齐耶是最积极热情的一个,也是被朋友们认为最有天分的一个。巴齐耶还经常慷慨地帮助生活窘迫的同学,分享画室和材料,在莫奈最困难的时候也曾为他提供过住所。

23岁前后巴齐耶画出了几幅自己最重要的作品,最著名的作品是下面第一幅于1867-1868年创作的《家庭聚会》。

这幅画作笔触清晰,强弱层次分明,已具有了未来印象主义运动的迹象:阳光在地上投下光斑,澄澈的天空烘托着融合的气氛,渲染出和谐的家庭群像。

1870年8月巴齐耶加入法国步兵团,两个月后普法战争爆发,11月28日他在博讷拉罗朗德战役中带领队伍冲锋,不幸中弹身亡,年仅29岁。

印象派团体因此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1874年印象派创立,缺失了巴齐耶的身影,是为极大的憾事。

说巴齐耶是他们这群伙伴中最积极热情的一个,应该是事实,可从左边这张巴齐耶所作的《画室》中看出。

1870年的一天,在巴黎巴齐耶的画室里,朋友们聚在一起。

正在一幅画作前讨论的三个人中,高个子的是巴齐耶,带帽子的是莫奈,莫奈左边是马奈;这时的他们已经认识8年了。

左边站在楼梯上的是作家左拉,正和他聊天的是雷诺阿;右边弹钢琴的是巴齐耶的公务员朋友,名叫埃蒙德·迈特尔。

这张画作,似乎像一个句点,是巴齐耶留给朋友们的永远的回忆。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 Pierre-Auguste Renoir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 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年—1919年),1841年出生于法国Haute-Vienne的小镇里蒙(Limoges),后随父母搬迁到巴黎。

1860年代雷诺阿开始正式在巴黎习画,不久结识了莫奈等画家朋友。1864年他开始有画作进入沙龙展。1870年代参加了落选者沙龙,开始了印象画派的推广。其后雷诺阿一直待在巴黎,画了很多街头生活风景做为纪录,其中的经典之作是作于1876年的《煎饼磨坊的舞会》(Dance atLe Moulin de la Galette)。

这幅画作的主题是煎饼磨坊——蒙马特地区顾客盈门的场所中一个无忧无虑的晴朗下午,是在后院的户外写生画法。雷诺阿用急促的笔法来表现光影的变换,使人们的开心和欢快以新的姿态跃然纸上,看向画作,仿佛听得到人们的谈笑风生,衣料摩擦的窸窣作响,还有现场的乐声悠扬。

雷诺阿以画人物出名,画作甜美,气氛悠闲,常常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雷诺阿认为绘画并非科学性地分析光线,也并非刻意地安排布局,绘画是要带给观者愉悦。在他所创作的画作中,看到的几乎都是明朗、美丽、纯真、饱含暖意的画面,没有一丝灰暗的情绪。

保罗·高更 Paul Gauguin

保罗·高更 Paul Gauguin(1848—1903年),1848年出生于巴黎,不久随父母去往秘鲁投靠母亲阿琳·玛丽·夏札尔(Aline Marie Chazal)的家族。高更一直在秘鲁生活到七岁,幼年时期异国风情的记忆,与他后来流浪旅行的习惯有很大的关系。

1855年,高更一家回到法国。1871年高更进入巴黎Paul Bertin证券交易所。1873年同丹麦人Mette Sophia Gad结婚,十年后,他不仅拥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在郊外有一栋房屋,并且拥有贤慧的妻子和五个孩子。

在这期间,他开始作画,认识了许多印象派画家。1876年,高更的作品在沙龙中展出,之后连续五次参加印象派的画展,高更开始梦想当一位职业画家。

1885年6月高更和妻子分居;1886年,高更开始离开印象派,摸索自己的创作风格。

1890年,高更决定去法国殖民地大溪地旅行,打算在大溪地“融入纯粹的自然之中,只与‘野蛮’的人们交往,并要同他们一起生活”。1891年6月,他到达大溪地,当地生活成为他灵感的泉源,繁茂的植物和色彩鲜艳的居民服饰,都变成了他所使用的色彩。他的多数杰作都在这一时期完成,这些绘画中的景象表现了牧歌般的美好。

高更终于在大溪地找到了属于他的风格,这风格极具特点,在展厅走过,远远一眼就可以认出哪一幅是高更的作品。他的画作中可以看到许多条状的色块,简洁明确,使画面的色彩对比更为和谐,高更用色彩来表达自己对大溪地的喜爱。

画作《大溪地妇女在沙滩上》作于1891年,这时他到大溪地不久,但画作已完全具有了高更自己的独特风格,大溪地女性健康圣洁的美与原始性感的纯粹在高更的画作中奇迹般结合在一起,她们的多彩布裙,别具风格的线条非常契合画家的笔触,姿态自然毫无雕饰。画作虽极具夸张和野性的古拙,内里却文雅而具有象征性。

高更画作中的象征性在另一幅《白马》中更为清楚。

画作命名为《白马》,画中的两匹马却分别为红色和绿色,这是与自然色相悖的画法,是高更用色的反自然性。高更的用色不局限于真实还原自然场景,他要在画布上抒发自己的激情和灵魂。红色马背上的形象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元素,是朝向天堂旅途的寓言。高更创作的形象带有精神含义,带有野性和原始力量的神圣感。

文森特·威廉·梵高 Vincent Willem van Gogh

文森特·威廉·梵高 Vincent Willem van Gogh (1853年—1890年),荷兰后印象派画家。

梵高,太熟悉,又太陌生。

奥赛中梵高的作品很多,包含梵高大部分的名作,只可惜没有向日葵。

站在《罗讷河的星空》The Starry Night 面前,梵高作画时的笔触格外清晰,甚至能感受到他将颜料直接涂抹到画板上时心中激荡着的情绪。这幅画作,我在图片中看够很多次,却第一次发现了其中的大熊星座。我曾在夜晚站在罗讷河畔看着这同一片天空,那里极安静,梵高在安静中带入了热烈的情感,我在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孤独。

梵高的艺术作品是其不平静的一生的真实写照。人们被梵高吸引,因为他的风格——独特、不羁,也因为他的魅力——他短暂却饱受折磨的一生、以及对艺术创作利生命的不懈追求与热爱。对梵高而言,艺术不是生活的表达,而是生活本身。梵高用他戏剧化的一生演绎了这一深刻、复杂、往往注定悲剧的信条。

梵高自学成才,下笔不受约束,完全自由。在他的自画像中,颜色的固化堆叠、色彩的选择与笔触都表现出了画家创作时的心态。

画作Doctor Paul Gachet,可以看出画家对医生的信任和依赖。梵高说,医生“带着我们这个时代的悲苦表情。”

The Church in Auvers-sur-Oise,是梵高在奥维,在生命最后时期的画作,教堂自行变形蛋仍有辨识度,完美结合了现实和想象,外部世界和内心世界。

梵高,是站在他的作品面前就会让人泪流满面的画者。

乔治·修拉 Georges Seurat

乔治·修拉 Georges Seurat (1859年—1891年),法国画家,1859年12月2日生于巴黎。

修拉,不单单是一位艺术家,而是一位有着传奇色彩的人物。

因为文理兼修,修拉被看作是左右两半脑并用的天才,他将艺术创作当成科学,对光学和色彩理论特别关注并为之做了大量的实验。他曾说过,他的艺术来自严谨的科学构建。在绘画过程中,修拉借助化学家谢弗勒尔(Michel EugéneChevreul)对牛顿的颜色和光学效应理论的研究,将科学研究得到的结论大胆运用到绘画创作中,进行新的艺术尝试。

古希腊学者亚里士多德曾认为白光是最纯净的光,直到17世纪,牛顿用一块棱镜将太阳的白色光分成彩虹里的七种颜色,证明了白光是复色光,由红、橙、黄、绿、蓝、靛、紫这七种单色光符合而成。

谢弗勒尔在牛顿关于复合光的理论基础上,发现两种颜色的毛线并列、稍微重叠或靠近时,从远处看会产生第三种颜色的效果,这是光学颜色混合现象——当观看者感知图像中的颜色时,由于两种或多种颜色彼此相邻或靠近,就会发生这种现象。由此开展科学研究进而将色彩和光学理论转换成艺术领域的形式。

如上面右图中,左侧圆点放大时,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圆点是黄色或蓝色。当观看距离较远以致人眼不能分辨出每一个小光点时,感知到的是多个光点混合后的结果——绿色,相当于颜色在视网膜上进行“混合”。这便意味着我们在适当的距离观看画作时,眼睛将画中的色点调和在一起,感知到了一些新的颜色,而这些颜色其实并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基于这样的理论,修拉提出了一种不调色的画法,他把纯色的颜料点在画布上,通过不同色点的排列组合,直接在观看者的视网膜上调和成不同的颜色。这就是“点彩画法”。

1886年,修拉用点彩法创作了大型画作《大碗岛星期天的下午》(现收藏于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这是点彩画派典型的代表作,也是一幅在世界美术史上有里程碑意义的油画作品。画面上的大碗岛是位于巴黎附近奥尼埃的一个岛上公园,画面上聚集了许多周末来这游玩的人们。画家着意把画面分成了被阳光照射的部分和处于阴凉中的两部分,使画面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画作高207厘米,宽308厘米,由600万个直径5毫米的色点组成,共描绘了48个人、8艘船、3条狗、1只猴子和1匹马,总面积约6.4平方米。

事实上,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像素”,相当于图像中的一个最小单位。通常像素越高,拍出来的照片越清晰。

每个像素都是单色的,但只要把足够多的像素组合在一起,就会出现丰富的色彩变化。

所以,修拉被称为“艺术界科学家”。

1886年,修拉持画作《大碗岛星期天的下午》参加印象派的第八次展览,结果引起很大争议,他创新性的点彩手法和光色表达形式与印象派区别太大,而实际上《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在展览中几乎垄断了所有的关注和赞誉,这导致了点彩画派的诞生。

修拉的点彩画法影响了当时的很多画家,在牛津大学阿什莫林博物馆 (Ashmolean Museum),我曾看到过几幅其他画家受到修拉影响而用点彩法创作的作品,下面的两幅作品分别出自梵高和毕沙罗:

奥赛博物馆收藏的是修拉于1891年创作的《马戏》。这是修拉最后的画作,同年3月,修拉因病英年早逝,年仅32岁。《马戏》是最能充分表达修拉复杂画意的作品。

画面的空间布局重拾了文艺复兴艺术的几何规律,运用了黄金分割。下方背对观众的小丑正掀起大幕的一角,仿佛正为观赏者掀开整个画面。

修拉一生短暂,又太过致力于方法和理论研究,所以他所创作的作品不多。在伦敦我看过他的第一张重要油画《浴》,那不是用点彩画法创作的。《马戏》是我在现场见到的唯一一幅修拉的点彩画法的作品,现场观看,非常精彩动人。

将科学原理运用到艺术创作中,这一点上,修拉有达·芬奇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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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赛博物馆还有很多著名的馆藏,包括塞尚、马奈、毕沙罗、西斯莱的作品等等,共同成就了奥赛博物馆的特殊魅力。这里介绍的仅是我个人喜爱的作品,是我在奥赛博物馆游览中得到的快乐。

在晚上逛博物馆,是极好的体验,如果时间安排可以,很推荐体验一下。因为人少,你不需要照顾展厅中其他人的感受,可以在一件作品前停留你想停留的足够长的时间,很自在,也很过瘾。夜晚来了,玻璃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带来格外的安静,少了白日的拥挤浮躁,恍惚中感觉整座博物馆这时都是自己的,那种独占的拥有感非常过瘾。

夜幕降临后,从奥赛顶层的玻璃窗眺望夜晚的塞纳河,可以看得到远处的蒙马特高地和埃菲尔铁塔:

在沉沉暮色中走出来,塞纳河对岸就是卢浮宫,再回首身后的奥赛博物馆,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富有了!

巴黎真可爱,因为这些伟大的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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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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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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