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聊斋诗译之七七

五月五日是端午，吴越盛行龙舟渡。

刳木为龙绘鳞甲，雕甍朱槛帆旌竖。

舟末龙尾高丈余，木板下垂缀以布。

童坐板上颠滚跌，下临江水惊心怵。

购童调驯死勿悔，先以金啖其父母。

镇江蒋氏童阿端，七岁即成摇钱树。

便捷奇巧莫能过，声价益起有功夫。

十六金山堕水死，蒋媪丧子惟哀哭。

阿端跟在两人后，回视流波四壁矗。

别有天地入宫殿，一人兜鍪坐高处。

两人引见龙窝君，君曰归入柳条部。

引至广殿见诸少，解姥教其飞霆舞。

姥喜阿端一点通，不让晚霞一跬步。

龙君首按夜叉部，夜叉鬼面配鱼服。

钲径四尺鼓八尺，声如巨霆涛起伏。

龙君命进乳莺部，笙乐细作清风抚。

波声俱静水渐凝，水晶世界星光路。

龙君又按燕子部，内一女郎年十五。

振袖倾鬟翩翩起，五色轻飏散花舞。

问之同部即晚霞，阿端雅爱不瞬目。

无何又唤柳条部，端作前舞随喜怒。

龙君赐其五彩服，鱼须束发夜光珠。

阿端拜赐下西墀，诸部男女各守伍。

阿端晚霞相遥注，两人南北距数武。

龙君既按蛱蝶部，童男童女皆双舞。

服色黄白取诸同，诸部按已鱼贯出。

柳条部在燕子后，阿端疾前霞缓步。

晚霞故遗珊瑚钗，阿端急拾袖中捂。

阿端凝思渐成疾，眠餐顿废愁解姥。

日三四省进甘旨，病不少瘥气短促。

薄暮一童坐榻语，自言隶属蛱蝶部。

问知病根在晚霞，即告晚霞病亦如。

阿端起坐求方计，童挽阿端南启户。

折而向西辟双扉，平地生莲数十亩。

叶大如席花如盖，落瓣堆梗盈尺铺。

童嘱阿端姑坐此，少时晚霞拨花入。

相见惊喜道相思，略述生平及父母。

遂以荷盖作幛蔽，又匀莲瓣作床褥。

共赴巫山弄云雨，约会日以夕阳暮。

阿端归去病寻愈，由此日会在莲亩。

随君往寿吴江王，晚霞宫中留教舞。

数月阿端怅若失，解姥日往吴江府。

端托晚霞为外妹，吴门不见形销骨。

一日姥曰霞投江，端毁冠服泣如珠。

相从晚霞欲俱死，江水若壁不得入。

忽睹壁下有大树，攀至端杪猛力扑。

幸不沾濡浮水上，恍回人世思老母。

飘然泅去忽得岸，趁舟而去见故庐。

趑趄近家见母妇，三人悲喜难描述。

当初晚霞觉腹动，旦夕身娩恐遭楚。

不得见端欲求死，潜投江水身沉浮。

客舟拯之问居里，镇江蒋氏是吾夫。

晚霞吴越故名妓，前世投水今世出。

客代赁舟送诸家，蒋媪不识疑其误。

女以其情详告媪，媪以其韵颇悦目。

第虑年少难守寡，晚霞孝媪如孝姑。

便脱珍饰售数万，媪察其志无他顾。

然恐临蓐邻见疑，女曰得孙自得福。

女见端喜媪见惊，阴发端冢骸如故。

母因诘端恍然悟，嘱母勿言暂瞒住。

母告同里子自归，当日得尸实为误。

未几晚霞举一男，喜与凡人无异处。

久之女觉端非人，乃责阿端瞒得苦。

凡鬼穿上龙宫衣，魂与生人已不殊。

若得宫中龙角胶，可续骨节生肌肤。

端货其珠得百万，蒋家由此成巨富。

夫妻歌舞贺母寿，王邸闻之欲夺妇。

端惧自陈妇亦鬼，验之无影令人怵。

但遣别院传其技，女以龟溺毁面目。

教习三月不尽技，终被王爷逐出府。

（原文2020字，译诗1120字，2024.5.28.12：09.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