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花事

      当栀子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五月便到来了。去年卖花的小妹，又出现在小区门口，照例是满满当当几大盆。那些立在盆中的花，困酣娇眼地向你打招呼。接下来的几周，处处都是它的身影，时光被香气填满。喝茶的时候，茶香混合着栀子香；写字的时候，笔墨里融进栀子香。在栀子花的香气中醒来，也“移花枕前，占得香浓一夜眠。”

        我把花剪下放进茶室，放置书桌上，书山里便都是香径了。伴着朗朗读书声，那香气飘进记忆深处，有关故乡，有关小时候。小时在乡下，院坝边有一棵栀子树。蛙声渐起的时候，栀子也要开花了，每天都去看几回。只要绽开花蕾，赶紧摘下来；有时等不及，直接掰下发白的花苞，插在田里刚长稳的秧苗上，第二天就开了。当花苞大量出花，母亲便分送给左邻右舍的媳妇姑娘，大家高兴地戴在头上，别在衣服上。悠悠走过，风里都带着香了。现在想来，那时的人们虽不懂宋人的风雅，却也时兴把花戴在头上，美美去掉头上的汗味。孩子们可不管这些，不过是戴着一个约定，夏天来了，栀子花开了。余香悠长里，传递着情义深远。

      初识蓝花楹，是在书院。记得有一天，抬头见院子的上空染成一片蓝紫，惊艳不已。跑出门去，原来是两棵高大的古树。树干遒劲，盘旋舒展的枝条上开满了花，颜色纯净柔和，静静撑开，和天空的蓝两相呼应。只仰头看着，像在梦中。孩子们也仰头望，看它们从枝上飘落，落在草丛上，星星点点，像一个个的小喇叭，拾起来，放在手心，眼里都是光。后来，街上的蓝花楹渐次多起来。某个下着小雨的清晨，车转弯过街头，撞见几树蓝花楹，刹时开得正好，直把阴郁的天色点亮。隔雨观望，一团团蓝紫簇拥在枝间，雨滴挂在花喇叭上，簌簌摇动，似颗颗小珍珠。那一刻，只觉五月的雨天好温柔。“谷雨三朝看牡丹，立夏三朝看芍药。”如果你钟情芍药，是要特地去寻的，或在花市里，或在仇英的《独乐园图》画中，或是直接到某个山谷。那里好大一片园子，色彩缤纷，姿容绰约。赏花的人们，到了傍晚还不舍离开。想起《诗经》中古老的传统，“维士与女，赠之以芍药”，便又立在晚风中，多出几分思念来。

      小院墙角下那几株熟悉的丹顶红又开花了。长长的花杆笔直地冒出来，顶着三四朵绯红的并蒂花，正是开得娇艳。它摇曳着百合的身形，把初夏的明媚肆意写在脸上，让旁人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不管你看还是不看，一样赤诚勇敢，全情投入，开出自己的一期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