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道口风云录丨骠姚校尉：另一种青春模样

zhangchen • 2024-05-31 23:27 • 杂文

名胜校尉

人们不写作的理由是相似的，写作的理由各有不同。

“2015年，凤凰花开的时候，我窝在凤凰山附近一个民房改造的出租屋里，抱着被子，看了三天三夜的《非诚勿扰》。三天后手机终于响了，短信说：‘你走吧，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这便是《后背留给我》的创作背景，令我几次想到“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随故事行将结束，作者骠姚校尉的心境后知后觉地改变，他不再关注自身情绪的排遣，而是如实记录张生、霍骠姚、韩菁等人的命运——当人物已经剪断脐带，作者所能做的也仅仅是旁观他们的生活。让角色拥有灵魂，让他们不为作者左右，就像路遥在创作《平凡的世界》时曾痛哭流涕地告诉弟弟：“田晓霞死了，田晓霞死了”，骠姚校尉也在某个晚上为韩菁掉眼泪。

当我试着描述韩菁与霍骠姚的感情状态，发现那些动人却浮夸的字句全不堪用，只好跟校尉坦白：他们的理想一致地指向自我奉献，仿佛这对情侣的携手不是为了好好谈恋爱。

校尉乐：我懂你意思，我想想我怎么描述。

良久的空白后。

校尉：打了半天字，还是一句话总结，他们俩是能一起战斗的爱侣。霍是有深刻家国情怀的人，梦想能像霍去病一样封狼居胥。韩其实也是，梦想星辰大海。我忽然想，如果乔峰配霍青桐，好像就有点像霍骠姚和韩菁。这是我理想中的爱情，两心相知，不需多言，没有那么多猜测揣度。。我看射雕时，有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让我感动了好久，就是郭靖对柯镇恶还是谁说的，“我不能没有蓉儿，蓉儿也不能没有我，我们都知道的。”

很难判断《后背留给我》是否算作青春小说。它刻画了十年之前年轻人的生活状态，其中《大话西游》、校园BBS等更是唤醒记忆的文化密码，学生时代的闹剧、车站的离别、对未来的迷茫同样引起我们共鸣，然而《后背留给我》所优先关注的并非是个人在所处时代中的奔波辗转，用来描述“理想”、“幸福”的图景也异于一般意义上青春小说的，“与深爱之人度过一生”这一“小我”的实现。这是由它讲述的群体（后备军官）决定的，责任、祖国、奉献等并不轻松的字眼贯穿全书，使《后背留给我》兼具了几分军旅题材的厚重。

尽管在语言上《后背留给我》契合青春小说的特质，充满少年时代的伤感与温情，这份厚重还是让我心生退意。直到翻看校尉的旧文，《江湖的春天》，《想做田伯光，却活成了令狐冲》，《乔峰的孤独和父性气质》……立刻拍了拍檀中：“这个哥哥我曾见过的！”

（以下对话，“校尉”代表“骠姚校尉”，“考拉”代表“名贵的考拉熊”。）

自拍校尉

考拉：《后背留给我》是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吗？校尉本身更贴近那个角色呢？

校尉：是的，三个角色都有自己影子。张生成分最多，现在回头看，感觉写得有点矫情了。也因为张生和苏小萍和自己的感情最接近，所以反而这块写的很不理想，这两个人的感情发展，包括苏小萍的人设。

考拉：可能不是写得矫情，而是青春的特质之一就是矫情吧~

校尉：也对，现在是以中年人的心态看少年人的姿态。

考拉：我知道校尉的写作背景是情场失意，那创作这部小说时会不会……边写边哭（别打我）呢？

校尉：会啊，真的会。经常写着就有一些回忆跳出来，心里难受得不行，每当这时就拿出《笑傲江湖》看，专看令狐冲被小师妹冷落的情节，然后心里就有些安慰了。那会儿对令狐冲的代入感非常强，连喝酒的姿态都代入了，可见有多矫情，哈哈。

考拉：啊？令狐冲喝酒的姿态是怎样的？？？我只知道段誉喝酒的姿态是背着手偷偷把酒溜出去……

校尉：让自己邋遢不堪、烂醉如泥，梦里都是小师妹对自己的狠心，就是他在洛阳林平之外公家遭辱的状态。

考拉：我之前听过一个好比喻，说“失恋就像中了一招玄冥神掌”，不知何时忽然冷得浑身抽抽，直到你遇见九阳神功。

校尉：所以那会儿才期待有任盈盈这样一个姑娘出现，拯救自己的痛苦。事实证明，最终还是时间比盈盈靠谱。

考拉：校尉被拯救的时间发生在《后背留给我》完成之后还是之前呢？

校尉：之后，其实写完很长一段时间还没走出来，就像你说的，像中了玄冥神掌，不知道啥时候冷得抽一下。不过写的这个过程还是能让自己好过很多

考拉：现在假设一下，《后背留给我》中老王同学更像是平凡的大多数，在大学时代一直渴望可最后还是没有收获爱情，而张生曾经有过爱情，最后无疾而终，校尉觉得在青春里哪种更好呢？

校尉：每个人的想法应该都不同，但是我还是选择张生这样的，爱过痛过才畅快，虽然痛起来真要命。安享平淡很难得，但是我更喜欢燃烧这种的。

考拉：所以不谈经历，校尉的性格更像是霍骠姚么？喜欢更强烈的，富有生命力的事物等等，包括你的ID是骠姚校尉，以及霍骠姚的戏份很足，一度让我认为你真正想写的是他。

校尉：我觉得有个转变，当然也有可能是激发了潜在，我从军前更像张生，可能一辈子只想守着自己的女孩，后来就越来越像霍这样的了。其实我真正想写的确实是霍，包括现在有写第二部的打算，霍的人设可能还会延续。

考拉：第二部！！！

校尉：哈哈，只是打算而已，还要看时间允不允许。而且后背个人经历太多，我也想试试不掺和个人经历的话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写出来，能不能写好。

考拉：哈哈这是个悬念。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说霍骠姚更符合校尉的审美，会不会生活中校尉对现在的明星啊，鲜肉啊，粉丝啊等等效应……嗤之以鼻？

校尉：嘴上会说“怎么可能、还是得保持起码的尊重嘛、存在即合理”，心里“哈哈哈哈哈哈（嗤之以鼻）”。

考拉：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校尉：考拉真是懂人心啊。

考拉：这些都先翻篇儿，校尉明显表示过嗤之以鼻的好像是……《小时代》？所以才想写一部青春小说描述青春该有的样子？

校尉：是的。不过这么说显得自己也中二，哪有谁可以定义青春是什么样子？

考拉：校尉认为自己在《后背留给我》中做到了吗？

校尉：我觉得只是提供了另一种青春的模样吧，但是我写的并没有多好。我对《后背留给我》的认识是激情大于小说才华，就是说写得感情充沛，但是论小说创作的话，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入门。虽然我是中文系毕业，但是以前看的小说并不多，更没有像南派三叔那样把金庸小说反复拆开研究，所以对长篇到底应该怎么创作，有哪些标准规格啥的，我心里都没底。

考拉：我看的时候刚好大学毕业，《后背留给我》中一些邂逅、离别、抉择对我而言是生平未有的经历，然而那些对白都很熟悉，是活生生的，人工雕琢的痕迹很少，比如互相犯贱啊共同为一些傻事战斗啊。然而校尉已经毕业多年，写作时是如何让自己进入那种情境呢？更多是记忆，还是求助于想象力呢？

校尉：我们这种职业，环境很闭塞，交往的人也很单纯，所做的事情也很单纯，所以我感觉自己的感情状态一直停留在大学时代，创作时依靠的更多是记忆。我属于感情比较敏感的人，但是想象力方面是弱点。所以我在文字方面有个理想，就是能把刘慈欣和张嘉佳结合起来，哈哈。

考拉：校尉觉得闭塞的环境对写作来说是好是坏呢？

校尉：这个应该是因人而异吧，就我个人而言，闭塞的环境能让我沉的下心，写东西容易找到文字的感觉。所以高手进阶之路都要经过闭关修炼？哈哈～当然也有不利的方面，就是体验感不强，如果让我去写都市情感类的就驾驭不了，闭塞的环境里体验不到那份活色生香。

考拉：说到想象力，校尉想过《后背留给我》影视化时的选角吗？

校尉：让我捋一下……苏小萍希望是张慧雯，比较有校花的感觉。韩菁像是那种比较帅气有英气的女生，这个写的时候眼前一直没有哪张脸出现。霍骠姚的话，如果刘昊然再壮一点再野性一点的话还行，他有那种少年侠士感。其它的还一时想不起来。

考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他很难有那种给韩菁飞吻无数次还一脸奸笑的痞子感……

校尉：深刻！哈哈。他属于干净少年路数。

古迹校尉

考拉：其实我更想问的是，《后背留给我》的受欢迎程度，影视公司的争相推广，使你有什么体验？

校尉：《后背》很受欢迎？影视公司争相推广？这个我还真没认真想过或者仔细体味过，不是谦虚，是真没有。我写完后，推广包括对接简书啥的都是我一朋友在弄，我基本没参与，因为不擅长而且工作太忙了。你现在问起来，我当然是希望它能声势浩大的上映，自己的青春故事为人所知当然高兴，就像《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

还有一点，我是军人，希望男孩都有些热血和家国情怀在。我带过兵，对现在的男生是真着急啊，毕竟国家还没有消失，战争还有可能来临，可能外人不大能理解我们这种危机感。

考拉（愣）：如果从好的一方面想，我们的安全感是否基于祖国的强大繁荣呢？

校尉：职业不同，环境不同，关注点和逻辑自然不同。忘了谁说过的，“我们研究战争，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可以研究艺术。”

考拉：近年来军旅题材影视大热，连真人秀都出现《真正男子汉》这样的节目，但这毕竟是镜头下的军旅生活，在校尉看来这对大众对于军人的认知产生的影响有哪些？

校尉：依照社会学的划分，专业人员服务的工作性质有三种：第一种是预防性的；第二种是事后补救性的；第三种是准备性的。同是服务，服务对象对事后补救性的服务评价最高——医生医好病人，病人对此会感恩戴德。对于防疫站的服务，人们通常并不加以赞赏。至于对准备性服务，评价就更低了，甚至对它存在的必要性都常常加以怀疑。

在和平时期，军人对社会的服务恰恰是准备性的，这是一条没有掌声的路途。依然清楚的记得，大学时有个教授上课时就说过，现在国家间融合度这么高，大家都想着挣钱，谁还有心情玩打仗，国家养这么多军队简直是浪费。一个教授都这么讲，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甚至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所以近年来军旅题材大热总体上当然是好事，能提高大家的国防意识，也能让军人有存在感、价值感。

但是这些镜头下的军旅生活对大众的认知影响却并不是很理想。《亮剑》《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等所塑造展示的军人形象当然很不错，但是太少了，而且时间已经有点远了，最近的《团长》也过去了近十年。这两年的《战狼》《红海行动》之所以火爆，某种程度上有填补空白的因素在，拉风的大国重器、堪比好莱坞的战争场面、专业+痞帅的当代军人形象、高昂却不尬的爱国情怀、不浮夸失真的剧情设计，这在以往军旅剧中都比较少见，我觉得这才是军旅剧该有的模样。

以前一提起好莱坞战争片，我们的脑海里就会出现航空母舰、“大黄蜂”、“黑鹰”、海豹突击队、游骑兵，提起俄罗斯战争片，就会想到T34、“喀秋莎”、莫辛纳干，想到震撼人心的“乌拉”，可是一提到我们自己的军旅剧，你能想到什么？有什么能让你一想起来就肾上腺素飙升？恐怕并不是很多，当然这不是拉一堆高精武器、弄几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一顿狂拍就能解决的，如果故事弱智浅薄，你就是把东风31、歼20和五个战区的特战旅全拉过来都没用。所以我觉得《战狼》和《红海行动》只是一个起点，只是刚刚打开高质量军旅剧的大门，对军旅生活的描写也只是凿开了冰面。

考拉：在这个主流价值观是“成功就是财务自由”的时代里会不会出现征兵困难的情况呢？校尉如何看待这类现象？

校尉：我先讲两个故事。二战时，马歇尔被认为是担任盟军总司令的最佳人选，担任这个职务必将名垂千古，马歇尔深知这一点，但是为了胜利，他留在了华盛顿，在陆军参谋长的岗位上发挥着别人难以替代的作用，并推荐了曾是自己下级的艾森豪威尔担任这一重要职务。同样的，解放战争时期，中央决定将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合并为华东野战军，为了更有利于指挥调动部队，粟裕主动让贤，推举陈毅为华东野战军总司令，自己甘愿当副司令，在副司令的位置上实际指挥了淮海战役这样的决定性大战役，赢得了胜利却从不居功。真正的军人都是无私的，他们为了荣誉可以不惜生命，为了胜利他们又可以舍弃荣誉，因为胜利属于民族和国家。这种价值追求放在当下，人们可能会敬佩，但有多少人会选择这样做呢？

人的本性是自利的，找工作也是要求对等报酬，而军人恰恰是要求牺牲奉献的，它不是一份你出多少力就拿多少工资的普通工作，我想没有哪份工资待遇可以和生命等价交换。那么在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人的选择也越来越多元的今天，还能有多少人愿意放弃舒服的生活跑到军营里来吃这份苦，又有多少人能够罔顾主流的价值认同偏偏走一条没有鲜花和掌声的路。所以征兵困难的问题必然会出现，而且这已经是世界性难题。《三体》中那位面壁人泰勒，走遍全世界寻找那种为了责任和荣誉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生命的群体，最后却不得不叹道：在二战后，不论是在民主国家还是专制国家，这种精神都在从军队中消失。后面还有一句：军队来自社会，这需要整个社会都恢复那种过去的精神。

小说当然不能完全等同现实，但也部分反映了现实。我们好不容易从集体英雄主义时代走到个人主义时代，这当然是一种进步，追求个人财务自由无可指摘，革命前辈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为了后世的我们可以在和平的世界里享受生活。但是，个人主义不意味着精致的利己主义，让人类高贵的某些精神不应该被遗忘和遗弃。美军讲“责任，荣誉，国家”，我军讲“为人民服务”，表达不同实质相同，都是为了他者，不管在何种制度何种文化里，这都应该得到足够的尊重和礼遇，让提供安全和自由的人获得价值认同，才能有更多的人愿意投身其中。《魔戒》中有一句台词：或许有一天人类将失去勇气，将背弃盟约，但不是今天。

考拉：其实大多数人觉得中国挺太平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军旅题材除了娱乐效应，更深的意义是？

校尉：军旅题材无论在哪国，我觉得娱乐效应都是噱头，内里都是夹带“私货”的，这个“私货”可以是宣扬爱国主义，也可以是反战。很多人都看过《勇闯夺命岛》，看着是一部商业大片，但是你听听它的台词：“同你一样，我们也曾宣誓效忠国家抵抗敌人，无论他是外国人还是本国人。将军，我们都为这国家洒下热血，也都有袍泽命丧疆场，有些甚至还被五角大楼所抛弃，但这些都不能成为背叛的理由啊！”哪怕是《复仇者联盟》这样的准科幻剧也不例外，美国队长这个形象代表了什么我想不言而喻。事实上，这样潜移默化的宣传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越战后美军招兵一度陷入低谷，国防部使出了多少招数都没有，但是一部《壮志凌云》，却让当年报名应征美国海军的人数暴增了三分之一。这是军旅剧的一个社会效应，我更想说的是，我们小时候都做过英雄的梦，即使现在，心里仍藏着一件红披风。在和平年代，看着英雄在屏幕里纵横战场，能让我们英雄之梦之灭，如果哪一天战争来临，我想那份英雄之梦能让我们鼓起勇气去守护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