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额尔古纳河右岸》随感
周末无应酬,坐在书房的沙发,就近取下一本书看《额尔古纳河右岸》。第一次看这本书是在前年的冬天,当时捧起这本书被它蓝色的封面深深吸引。有力量的颜色宛如额尔古纳河清澈见底的水,两岸绿树成荫,沿岸山峦起伏,蓝天倒映在水面,美不胜收。我在水天一色里翻开了小说的开头。
“我是雨和雪的老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充满灵性的文字总让人爱不释手,听着一位年逾古稀的老酋长苍凉的叙述,当年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额尔古纳河的右岸,随兴还洋洋洒洒写下了近三千字的读后感。
重读这本获得过茅盾文学奖的经典书籍,依旧被里面的弱小民族顽强的抗争和旷野的风吸引,那种自然的浪漫和壮美依旧令我欲罢不能。利用周末时间读完了这本书。这次品读相比第一次读得慢一些,翻页也会更轻一些。第一次读我是急于知道里面的故事和人物,而这次是重温有血有肉的鄂温克民族的一部史诗。
重温的读后感自然和第一次的读后感也略有了不同。抑或是选择在了一个夏天周末的清晨品读,窗外郁郁葱葱,还有枝枝叶叶上长出的清脆的鸟鸣。抑或毕竟比起三年前我又长大了三岁。记得第一次读后感侧重梳理小说里的人物关系以及彼此间的情感纠葛,再是浅谈字里行间跳跃的那种冥冥中注定的宿命。
今天的阅读恍如我就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依苔藓而居,后又跟随驯鹿一次又一次的迁徙。在旷野的生态美学中听见了额尔古纳河的风,以及风声里一个又一个精灵的诞生,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逝。
读罢,心情有些凝重,即便迟子建在这本小说里把生与死在语言上处理得那么的波澜不惊,但我再次读来还是几度哽咽。当然这样的语言设计和描述也契合了萨满文化下的这个民族对于生命的自然看待。他们就是大自然的精灵,他们在大森林里相遇,在森林中分离,在自然中获得也在自然中失去。他们认为身体是神灵给予的,他们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
我对待生死也还算是有一个平常心的,但再次读完这本书的心情之所以无比沉重,是因为那个“我”随着他们迁徙,最后也带着家当和驯鹿下山,最后彻底离开了大山,我仿佛看见了用铁丝网拦住的驯鹿眼睛里的泪花。看到了被现代文明的滚滚车轮碾碎了的鄂温克人的心灵,以及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的困惑和孤独。
他们曾是额尔古纳河右岸森林的主人,成了繁华和陌生世界里的“边缘人”,似乎更理解了迟子建在《土著的落日》中写下的一段话:
我们总是在撕裂一个鲜活生命的同时,又扮出慈善家的样子,哀其不幸!我们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为着衣食而表演和展览曾被我们戕害的艺术;我们剖开了他们的心,却还要说这心不够温暖,满是糟粕……
是啊,这股弥漫大地的文明的冷漠,难道不也是人世间最深重的凄风苦雨吗!
读到小说最后一字,久久没有合上书页,我不愿意他们顷刻间消逝在我的眼前。平时颇爱自然和寂静的我泪流满面,认为我还没有和书中他们做好告别,那些温暖的精灵和风声怎么就戛然而止成了伊莲娜湿漉漉的绝笔画呢?踱到阳台望向长街的人来人往,忽而一阵寒凉和孤单席卷着我。
那些挤挤挨挨颠簸的人,那些驮在车轮上奔波的人,那些被绳索吊起飘摇在大厦窗外的人,哪个不是背井离乡被卷到城市中的边缘人。愿每个人没有路的时候不要迷路,路多的时候,更不要迷路。在繁华的城市,在便利的今天,愿人人都有可选择的路,并让他们清晰地知道该往哪儿走,让他们少一些焦虑和迷茫。
此时,我在鄂温克人沉郁而苍凉的风声里,在额尔古纳河呜咽而雄浑的流水里再次读完了这本书—《额尔古纳河右岸》。合上书页,脑海里不断浮现老酋长这段苍茫而有力的叙述:
我不愿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如果午夜梦醒时我望见的是漆黑的屋顶,我的眼睛会瞎的;我的驯鹿没有犯罪,我也不想看到它们蹲进“监狱”。听不到那流水一样的鹿铃声,我一定会耳聋的;我的腿脚习惯了坑坑洼洼的山路,如果让我每天走在城镇平坦的路上,它们一定会疲软得再也负载不起我的身躯,使我成为一个瘫子……清风流水,日月星辰就是我最好的医生。
恍惚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了那位顽强的雨和雪的老熟人,以及她的驯鹿。她们吻着那片森林,而苔藓越来越稀薄 ,上面留下的车辙宛如一道道伤痕。那年她的缀满一片秋天似的闪闪发亮的羽毛裙,在她想拽都拽不住的夕阳下缀满了看她老去并被她看老的雨和雪。
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尾声,比如你我还在各自的路上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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