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未期
几乎是我踏出即将关闭的地铁车厢的瞬间,我们加上了微信。
那天是工作日,下午三点多,我坐在二号地铁线的车厢里,周围也没有几个乘客,显得有点安静、无聊。我就茫然地划着手机,想象一会出了地铁后,外面的小雨会不会就停了。出门时我没想着带伞。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不是下班高峰,地铁里人相比那些大城市来说,显得太稀疏了一点,由于是由市中心开向终点的,每经一站也没有多少乘客进来,一些陌生的脸孔很快就被我阅读结束了。过了几站之后,一双脚游荡了进来,手中提着收拢的伞,接着这个人坐在了我斜对面的位置。这时我才跟随着牵引的视线抬起头来。她带着口罩,但眼睛里还是透露着一些信息,显示着一种对周围不大关心又生人勿近的样子,坐定的同时还整理了一下口罩,有一点点习惯性的不安似的。而她眉毛上的那颗黄豆大的痣更加吸引我的注意,配合着她不大安定的目光,我一下觉得这人好像在哪见过。眼前的一切很快消失,我回到自己的思绪里翻找,但还是没有我的动作快。
“嗨,你好”,我起身向她走去,露出微笑向她打招呼。
下面要说的话还没张口,她就摆了摆手,连忙说“不需要”,同时眼睛里露出厌恶的神色,要将我这个不速之客挡在安全区之外。
我赶紧解释说“你是AZ的同事么”。
她又是回答地非常果断、决绝,“不是,我不需要”。
我又得继续说明我的意图,“不是,你别误会,你不是AZ的同事么?当然,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袋子上印着AZ的字样。”
“不是!”
“我之前在AZ实验室工作,你不是么?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对这张脸感觉很眼熟!”
“没有,我之前在合全”
她这时稍微放下了些防备,认真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我说了自己在AZ实验室工作过的缘故,这让她明白我们是同行,都是制药行业。但她眼神里还是充满疑惑。
而“合全”两个字中的“全”字,加上伴着车厢的噪音,也许我最初就听成了“万全”。那是我第一份工作的公司的名字。我于是就像被提醒了一般,仿佛找到了记忆的源头。
“你在万全工作过?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在万全了。”
“哦……,我也在万全工作过!”
我们都恍然大悟一般,所有的混沌、疑惑都一下清晰了不少,就像丢了很久的一个东西突然找到了一样。
“我是ZXH,最开始在方法组了,后来去做小试样品的检测、影响因素实验、方法验证之类的。”
她说“我刚才还以为是诈骗的呢,吓我一跳。”,她也像我一样回忆起从前的工作,还说起自己所在的小组。
“怎么可能,谁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地铁这样的公共场所诈骗啊。”
接着我又说,“我就说嘛,感觉很眼熟,总感觉在哪见过,你知道为什么么?”我有点自以为是,又非常得意。然后迫不及待地说“你别生气哈,因为你有一个非常容易让人记住的相貌特征,你眼眉上有颗挺大的痣,哈哈。嗯……但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想不起你的名字了。”其实当时和她本来工作上的接触就不算太多,再加上已经过去10年了。
“对,这颗痣特别大!”她见我看了看她拎着的袋子,又对我的疑惑加以补充道“这个袋子是别人(厂家)给的,我现在在药店,卖他们家的药。之前天天做实验做得受不了了,就考了个证去药店了。”
“哦,他们家有倍他乐克,你们药店肯定也卖的。”
“对!”
“我后来也不搞研发了,去了GMP企业,做QC。做研发不确定性太高,非预期的情况太多了。后面我离开了北京来到这,你应该就是江苏的,但是苏北的,对吧?”
“嗯,北京离家有点远,压力太大了,来这照顾家里也方便一些。”
“没错,这样挺好的……”
“今天是工作日,你怎么不用上班么?”
“哦,我今天调休。”其实是公司裁员,我失业了,当然没必要和她说实话。
我们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又聊了一会,我就快到站了。在出站的最后一秒种我们把微信添加完成了。我们都只是经历着打工人的平淡和平凡,没有什么值得感叹的人生起伏。她也许做了药店的店长兼执业药师,也蛮好的。而我还只是一个公司里的检测技术人员,工作多年也还没有成为管理者,我想我是听话听习惯了。但十年一遇是故人,这样的一场不期的相遇,让我觉得人生很奇妙,平凡人生里也有着命运别出心裁的安排。突然又觉得活着真好,真美妙!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到紫竹院公园团建过,那时候玩的好像是乒乓球。”出来地铁后,我又在微信上和她回忆道。外面的天空还在落着雨,但我感觉好滋润。
2024.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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