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绿》：无名无款，只此一卷，青绿千载，山河无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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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末年，宫廷的文艺圈子掀起了复古风，开始审视晋唐时期的青绿山水。一位十八岁的少年，用一幅长12米的青绿山水，上交了一份答卷。

《只此青绿》舞蹈剧就是讲述了这位少年绘画青绿山水的故事。只是它借由一位青年文物研究员的视角，“穿越”回北宋，从“展卷、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入画”七个篇章，亲历了画家希孟创作《千里江山图》的过程。

这部舞剧是由周莉亚、韩真共同执导，故宫博物院、人民网股份有限公司、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有限公司出品，域上和美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联合出品。从21年8月，这部剧首演。仅这一年，先后在上海、苏州、广州、深圳等16个城市演出50余场，所到处皆一票难求。甚至在武汉的琴台剧院，创下10分钟售完三场演出门票的记录。22年，我在苏州和它擦身而过，今年是这部舞剧的第四轮全国巡演，恰好在“六一”这天，非常荣幸成为了一位“展卷人”。

这部舞剧从舞者的造型上，充分体现了宋代美学的审美观。

山涧村民的妆造取自《瑶台步月图》里的三白妆。唱丝人所戴的莲花冠取自圣母殿内的宋代彩塑。白色和绢丝的颜色一致，白色衣裙搭配白色的妆造，很好的表达了织绢人的形象。“习笔”一段中女官的服饰取自《宋仁宗慈圣献光曹皇后像》中皇后身边的女官，画师簪花则是宋代特色礼俗《货郎图》中则有男子簪花的形象。女官红色的衣裙典雅大方，舞蹈动作的设计循规蹈矩。画师则采用粉色的衣袍，头戴簪花，舞蹈动作活跃有趣，很好的呈现出年轻人意气风发、活泼好动的风貌。

表现“青绿”意象的舞者，头饰选取的是《千里江山图》的山石，裙裾缠绕在腰间，层层叠叠就像山间巨石层叠的线条。逶迤在地面长长的裙尾，配合舞者下腰的动作，呈现出画面中“险峰”的走势，也是舞剧经典动作“青绿腰”。舞者沉肩、抬袖、下腰，勾勒出山峦连绵起伏的画面。再加上雄浑的音乐，沉稳有力地步伐，展现出“心中若能容丘壑，下笔方能汇山河”这句诗的真谛。

从舞台的设计上，全息影像和灯光相结合，瞬息间完成空间和时间的转换。

《只此青绿》采用了同心圆型可转动的舞台，和空中圆弧的屏风构建出一个视觉空间。比如“唱丝”一段，希孟非常愉悦地在织绢女中游走。当天空开始下雨，人们在雨中奔跑，万千雨滴的线条细细描摹山水的画面，让希孟有了灵感，挥动画笔，画下由雨水和山岩水面交织的线条。这时候，舞者大开大合，背后的圆弧屏风跟随舞者的动作，出现了山峦的线条。

这一段通过灯光、全息影像的技术，使舞蹈抽象的动作和具象的画面相结合，让观众很快理解了舞者表达希孟在雨中灵感迸发，挥毫泼墨、酣畅淋漓的情景。

在“入画”一段，空中三段圆弧落下，把舞台切分为三个相连又独立的空间，展卷人站在三位希孟中间。一位在孤灯下奋力绘画，一位在屋檐下彳亍徘徊，一位蹲坐在墙角陷入沉思。屏风外是飘飞的大雪，屏风内是希孟内心的焦灼。展卷人只能作为旁观者、陪同者，“看到”、体会到希孟的内心。但是隔着千年的时空，最终只能小心翼翼给伏案的希孟披上外衣。

舞台空间的切割，加上舞者的表情与动作，能感受到希孟否定自己、迷茫中寻找方向，再坚定挥动画笔的心路历程。当背后大屏上出现宋徽宗的瘦金体字画，希孟一次次举起自己的画轴，直至最终，他绘出了自己心中的千里江山。

这时音乐逐渐激昂起来。青绿的意象坚定地走上舞台。舞台开始旋转，随着鼓点，越来越多的舞者身穿青绿的舞衣登上舞台。他们或站立如巍峨高耸的主峰，或几人一组，组合成层峦叠嶂的群山，又或者有舞者挥出水袖，描摹一叠幽瀑……还记得舞剧在开篇时候，青绿只是作为一个意象，偶尔闪现在希孟的画面。

在这时，青绿的画面逐渐清晰，舞台上的舞者越来越多，绢布上的绿意越来越多，希孟下笔越发坚定。舞台的转动，跟着舞者的动作，观众能感受到12米长幅画卷，在眼前缓缓流淌。当旋转的舞台定格，在鼓声和古琴声中，舞者们慢慢走到台后，和千里江山的画面融合，青绿的光打在身上，舞者们以身躯为山石，呈现出具象的《千里江山图》。

希孟一跃入画。

在这“时空之轮”一样的舞台上，有一个定格深深打动了我。在齿轮上五位被定格的无名匠人，和五名同样定格的现代研究员，他们在时空中交错，又经由文物相遇。展卷人和希孟对望，无名的研究员和那些无名匠人对望。

“此画，与天地众人共绘，往来者，但见青绿足矣！”希孟的独白在这里有了另一层深意：只此青绿，又不止希孟一人。

希孟能绘制成《千里江山图》，是因为有织绢人，织出细密的，能托住绚丽颜色的绢布。也是因为有采石人步入险峰，为画家采来矿石，细细研磨出青绿的颜色。还有制笔人精挑细选，丝毫必争，做出能承载笔力的毛笔，以及淬墨人千锤百炼，经过复杂的工序淬出一方方墨块。

七个章节——展卷、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入画，用舞姿展现了宋代作画的每一个步骤。展卷人在看希孟作画，也是看宋人作画。展卷人在看《千里江山图》，也在看这幅艺术瑰宝背后的匠人精神。时空之轮顺时针旋转，无名匠人和无名研究员越来越近。

然后时空之轮倒转，看似很近的距离，实则相隔千年。但是这抹青绿能历经千年不褪色，是因为现代的文物保护工作者们一代代传承守护，哪怕历经时间的磨损，也能重新呈现在世人眼前。舞台空间的距离拉远，但实则借由文物的精神一脉相连。

全剧结尾处，一轮明月朗照千年。熙熙攘攘的人声散去，希孟也穿越千年来到现代，看到自己作品展出备受瞩目。当他与展卷人在画卷两端四目相对时，两人深深一揖。这位少年，用生命的绚烂绘制了大宋的千里江山。在创作这幅图的短暂时空里，青年研究员和希孟的相遇，是高山流水遇知音，是跨越千年的心意相通。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