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晚年定论》07:朱子的为学进阶路线图
《朱子晚年定论》07:朱子的为学进阶路线图
应之甚恨未得相见,其为学规模次第如何?近来吕、陆门人互相排斥,此由各徇所见之偏,而不能公天下之心以观天下之理,甚觉不满人意。应之盖尝学于两家,未知其于此看得果如何,因话扣之,因书谕及为幸也。熹近日亦觉向来说话有大支离处,反身以求,正坐自己用功亦未切耳。因此减去文字工夫,觉得闲中气象甚适。每劝学者且亦看《孟子》“道性善”“求放心”两章,着实体察收拾为要;其余文字,且大概讽诵涵养,未须大段着力考索也。
这封《与周书谨》,本是写给周书谨的书信,却醉翁之意不在酒,谈及的是对另一位弟子石宗昭的关注。
周介,字叔谨,最初姓叶,字公谨,浙江丽水人,先后师从吕祖谦、朱熹。
石宗昭,字应之,浙江绍兴人,先后师从吕祖谦、陆九渊和朱熹。这个弟子在学问上有没有集大成不得而知,在拜师这件事上,却是不含糊的。一定程度上也表明,石宗昭的家境、出身不简单,在那个年代,能够得吕祖谦、陆九渊、朱熹任何一个人为师,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这家伙居然一口气拜全了三位,绝对是幸运中的幸运,背后定然有出众之处。
朱熹之所以要写这封信,是想借这位遍拜天下名师的弟子石宗昭,引出当时吕祖谦、陆九渊两家弟子的门庭之争,进而引出“公天下之心以观天下之理”的观点。而这个观点恰恰是王阳明“致良知”之学的逻辑基础,所以,王阳明果断地将这封书信收入《朱子晚年定论》,以表明“致良知”之学与朱子理学的同根同源。
十分遗憾未能同应之相见,不知他现在为学的状况和进展是怎样的呢?近日来吕祖谦、陆九渊的门人互相排斥,这是因为各自抱持门户之见造成的偏颇,不能以公正之心看待天下的道理,甚是让人觉得难以理解。应之曾师法两家钻研两家学问,不知道他对两家当前的状况如何看法,如果能够就此事写信问问他就好了。我最近这些日子也觉得以前所说的话有很多支离破碎的地方,反躬自省、究其原因,警醒觉悟到自己用功还不够真切。因此减去沉溺文字、穿求文义方面的功夫,感到闲暇时的状况十分舒展、宽适。每次我都劝学者要看《孟子》“道性善”和“求放心”两章,这是因为这两章以体察、收敛本心为要领。其余的文字,大都是用以讽诵、涵养身心的,不需要空耗大量的功夫去考据、求索。
细观这封书信,朱子的为学进阶路线图大体分为三步;
一、破支离之害,退而反躬以求诸心
在同潘叔度、潘叔昌兄弟的书信中,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朱熹晚年感到精力气血不足时,对年轻时一头扎在书册经典中穿求文义的做法感到懊悔。用他自己的话讲叫“颇恨盲废之不早也”——只恨眼睛看不见后的这份觉悟来得太晚。
跳出来看朱熹晚年所懊悔的,无非是34岁写成《论语要义》,44岁写成《论语正义》,之后写成《论语集注》《孟子集注》《论语或问》《孟子或问》,中年写就《四书集注》《大学或问》。就像今天学术界的青年才俊,中年之前便已经著作等身,在各种国际期刊发表论文无数。
朱熹在这里当然不是要凡尔赛——秀自己的学术成就,而是真切地反思沉溺书册、穿求文字之害——不免陷入支离破碎的偏颇,从而对学问缺乏一个整体一贯、一体系统的认知。这也是他特别希望听一听石宗昭对吕、陆之争看法的缘由,毕竟这位弟子同时拜在吕祖谦、陆九渊门下,总该对此事有一个整体一贯、一体系统的看法。
二、去文字工夫,自处闲中以体气象
中年以前的朱熹,将大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到了书卷经典上。步入晚年后,精神气血大不如前,特别是眼睛近乎失明之后,再也无法专注于文字了。这个时候,朱熹不得不放弃了“文字工夫”。
放弃“文字工夫”后,反而能从空闲中体会出大气象来。当一个人把自己弄得太满时,是无法看到眼前事物之外的世界的。专注文字书册也是如此,会很难看到文字书册以外的世界。一个人心中的世界有多大,其实就是他的气象有多深远。
三、得为学要害,余皆讽诵以致涵泳
墨子评价《诗经》——“歌诗三百,弦诗三百,舞诗三百”。他老人家唯一没想到的是,此后一两千年里,大家忘记了如何歌诗,如何弦诗,如何舞诗,甚至如何讽诵诗。却莫名其妙地解诗、穿求附会诗。直到后来的后来人看到《诗经》望而却步。
朱熹晚年的认识十分超前。他认为学问有两点要害,一是“道性善”——善是人之为人的天性使然;二是“求放心”——“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只要把握住了这两个要害,时时在实践中具体体察,也就抓住了学问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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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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