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丧”辩(一)
——《论语》学习之17·21-1
【原文】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
【白话】宰我向孔子问到:“守孝三年,期限也太久了吧。君子三年不用礼,礼就会荒废掉;三年不用乐,乐就会散乱掉。旧谷已经吃完了,新谷已经收获了,钻燧取火也更改了好几次,守孝一年就可以了吧。”
【思考之一】“三年之丧,期已久矣”,三年之丧真的是太久了吗?三年其实是多长时间?
“三年之丧”指在父母去世后,孝子要守孝三年。守丧三年是古礼,《论语正义》曰:“三年丧期,郑君(郑康成)以为二十七月,王肃以为二十五月。仪礼士虞礼云:‘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dan)。是月也吉祭,犹未配。’注:‘中犹间也,与大祥间一月,自丧至此,凡二十七月。’”胡氏培翬(hui)正义:“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大祥,二十七月而禫。犹期之丧十三月而大祥,十五月而禫。皆与大祥间隔一月也。”
当然,还有“尧舜之制”说、“殷商旧制”说、“东夷之俗”说、“武王创制”说、“孔子创制”说、还有“周公之法”说等等。众说纷纭。
《孟子·万章上》记:“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勋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舜代理天下二十八年后,尧才去世,人们象父母过世一样伤心服丧三年,民间停止了一切音乐。”可见“三年之丧”在尧舜时期就已经施行了。《宪问篇》子张问:“《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孔子说“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殷高宗武丁继位天子后,在“凶庐”里守丧三年,把政事都交给(冢宰)处理。这说明守丧三年是“殷商旧制”。但三年之丧,在周朝的时候,已经太少了,春秋时期基本上没有人守三年之丧。既便是一些有名的孝子,如齐国晏婴、吴国诸樊也都是安葬后即结束居丧,称为“既葬除服”时间一般为3个月或百日。《孟子·滕文公上》记载,滕定公死后,继位的太子专门让老师然友去请教孟子,孟子说行“三年之丧”。太子准备照此办理,却遭到公族及百官的一致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这说明:鲁国的先代君主没有行过“三年之丧”,滕国的先君也没有行过“三年之丧”。鲁国是周公的封国,“周礼尽在鲁矣”,鲁国的君主们尚不行“三年之丧”,别的诸侯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朱子《集注》引范氏曰:“丧虽止于三年,然贤者之情则无穷也。特以圣人为之中制而不敢过,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丧,为足以报其亲也。”陈祥道曰:“创巨者其日久,痛甚者其愈迟,三年之丧称情以出之,所以为其痛极也,由是而杀焉。”刘宗周曰:“三年之丧,盖体人子必至之心而为之,非以强世者也。”蕅益大师曰:“难道三年之丧,便报得三年之爱?且就人情真切处,点醒之耳。”
伤口大了愈合的时间更长,伤痛越深其持续的时间就更长。三年之丧是根据人的情感而说的,因为其痛苦至极。难道守丧三年就能报答得了那三年之爱吗?这是就人情真切之处,予以点醒我们啊。
【思考之二】宰我提出跟孔子三年之丧不一样的一个主张,他论述的理由是什么?
宰我提出“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应该“期可已矣”的主张,其理由有二:
第一个理由:“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成语“礼坏乐崩”就出自这里。钱穆先生曰:“礼乐行于君子,君子居丧三年,不习礼乐,礼乐将崩坏。”
宰我的理由非常堂而正之,因为“礼、乐”都是必须“学而时习之”,持续一生的。孔子对三代文化均衡后,提出“吾从周”,特别推崇周文化,因为周文化是夏商文化的损益和延续,是三代文化之集大成,“郁郁乎文哉”。而三代文化又主要是礼乐文化,礼乐不仅是士君子德行涵养的重要内涵,也是非常重要的治.国方针与策略。所以《论语》一书,不仅《八佾篇》专门谈礼乐,其他各篇也都贯穿着“礼乐”这条主线。所以,宰我提出的第一个理由就是:如果大家都守丧三年,这三年之内是不能演习礼乐的,那将会加速“礼坏乐崩”的进程。
我们知道,“礼坏乐崩”这种现象,其实是孔子最想要去改变扭转的时代颓势。而宰我的主张,一开始就抓住了孔子经世济民理想的关键点——礼乐——守丧三年会加速礼坏乐崩。
第二个理由“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钱穆先生曰:“一年之期,旧谷已尽,新谷登收,时物皆变,丧期亦即此可止。”《注疏》曰:“钻木出火谓之燧。”朱子曰:“燧,取火之木也。言期年则天运一周,时物皆变,丧至此可止也。”马融注曰:“《周书·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木,故曰改火也。”不管旧谷既没,新谷既升,或者钻燧改火,是指一年就是一个循环。
宰我的第二个理由,紧紧抓住大自然的运行规律,一年就是一个完整的循环,所以守丧一年就可以了。因而,宰我最后得出结论,主张“期可已矣”,一年就可以了。
宰我作为“四科十哲”言语科的首席弟子,比子贡还厉害,他在陈述事理的时候,立论主张很清楚,论据理由也很充分而有力,且是顺从社会发展的一种普遍认识和看法。尽管如此,然而当宰我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以后,却引起了老师的一顿责骂。这一责骂,也让我们千秋万代的读书人都受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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