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与囚笼 （四）初遇

        那天，天很蓝，云很白，风很柔软，栖在洁白建筑顶端的鸽子们扑腾着雪白的翅膀迎风飞向遥远的蓝天……

        多年以后，他回忆至此，眸中仍是温柔连绵……

        那声音的主人出现了，她停下了脚步。

        顾西辰感到有人正站在自己左侧三四米的地方，余光瞥到一抹白色裙角，和一双白色的小鞋子，它们的主人正喘着气……他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书，希望这小孩最好就这么懂事地别出声打扰他。不过很显然，小女孩并没打算一直这么沉默地站着...

      “辰辰，快点出来，妈妈说了不可以在学校里乱跑的！”小女孩有点焦急地轻轻跺了跺脚，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好像是刻意放低的，这一举动倒让顾西辰没那么反感。她的宠物应该正躲在他坐着的椅子底下，这露天的藤椅后靠着一丛小树，除非那小东西主动或是人钻到椅子下赶，它才出得来。

      顾西辰拿着书站了起来，女孩忙走过来蹲下去，想把那家伙赶出来。不过……

      “啊!……”那只白色的狗子突然从底下冲出来，小姑娘猝不及防地被撞开了，她的小身板猛地向后撞在了顾西辰腿上，他踉跄了一下……

        女孩仰着头，他看到了一张因窘迫而憋红的小脸，清澈的眼眸水亮地望着他，却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他见小女孩还傻傻地懵着，柔和了些神情，露出一个友好的淡笑，开口道:“可以起来了吗？”

        “唔……嗯嗯！哥哥对不起!”小女孩忙爬起来，拍拍白裙子上沾到的灰迹，只可惜已经弄不掉了，留下一块不美好的暗痕。一张稚嫩精致的小脸皱着，转头看向那躲在顾西辰身后的罪魁祸首，一下子扑过去抓住它脖子上的小链子，惩罚式的用力揉了揉小萨摩耶的两只耳朵，还凶巴巴地教训道:“辰辰太不乖了！以后再也不要带你来学校了！”

        只是，小姑娘的严声训斥在他人眼里却只是奶凶奶凶的，毫无威慑力，连那被训的狗子都反抗式的小小“咕噜”  了几下……

        他恍惚了……辰辰……好久之前也有人是这样称呼他的，在他犯错时温柔轻斥……只是，那记忆中的人都已不知所踪，而现在眼前被称为“辰辰”的只是一只顽劣的宠物狗。

        或许，从第一次听到那声音起，他便不知不觉地在意了……

        当小姑娘教训完狗子后，漂亮的眸子寻视了一周，早已找不到旁边的人身影……

        ……

        后来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小男孩一直在教室里没出去过，也终不清楚那女孩是不是和他同校。

      如同在大街上看见一个眼熟的人一般，这份浅浅的在意很快便被拋之耳后。

      小少年的小学生活过得很单调，幼年的经历注定了他的不和群，周围的同龄人在他眼里就像被浸在美好却自欺欺人的童话里长大的小傻子一样，以为世界都是围着自己转的。 有些孩子，没有被蜜罐一般的爱滋润过，只痛彻体会了现实中鞭子的残酷，懦弱不敢认清现实的则会被淘汰抛弃，甚至失去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资格……弱肉强食，又何曾只仅出现在原始的动物世界中。

      一想到单纯的小傻子，他的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一双清澈懵懂的水眸……那女孩一定生在一个美好的家庭里，像个穿着雪白裙子的小公主，受尽众人疼爱，不然怎么会有看上去那么单纯的人。

      他有点奇怪，自己难得产生的一点在意用在了一个看上去傻乎乎的，而自己也只见过一面的小家伙身上……不过，这也并未让他觉得不愉快…只是，让他不愉快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星期五的下午，他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然而……

      “站住！”

        顾西辰走在一条比较僻静的绿化小道上，身后好像有人在叫他，不过语气明显不善，他不准备搭理。

      “姓顾的！我叫你站住！”他身后一个又高又胖的男孩大声叫道，“你聋了？！”

        顾西辰停下来，转身，搭在挎在肩上的书包上的手插进兜里，看上去有些随意地站着。

      “认识我？”他精致的小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连眸光都没有施舍给眼前明显来找茬的人。

        “你就是5A班的顾西辰？”那胖子男孩语气中带着不屑，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样子像是胖子的“小弟”。

        顾西辰淡淡“嗯”了声，也不看眼前的胖大个。

        他不算配合的态度让来人有点恼，胖子男孩嚣张地叫道:“老子是6B班的王潇，你肯定听说过吧？”

      顾西辰抬眼，视线扫过王潇的肉脸，出声:“什么事？”他其实根本不认识什么王潇，不过现在这情势下说出这句话来跟挑衅差不多，他不喜欢麻烦。

      王潇胖乎乎的身子向顾西辰逼近，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走上前将顾西辰围在了中间。

      “才来多久就敢惹麻烦了？真是不安分！”王潇冷嗤一声，用力将自己的肉爪子在顾西辰肩上拍了一下，他的身子看上去很单薄，似乎这么一下就快要把人拍伤。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西辰小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不是敢欺负我表妹李冉冉么？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那张肉脸挤出一个很显猥琐的讽笑，“我今天就是来教育你的，让你知道什么是'友好待人'！”

        他听到李冉冉这个名字时，才想起一个傲慢嚣张的女孩，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喂！我要你做我的第三个男朋友！”……他没理过那个女孩，很聒噪，也很无礼，只是在他不耐烦了的时候对她说了句“滚”。那个女孩愣了下后就哭了。当时已经放学了，教室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值日生，若不是他心情还没被糟蹋到底，不然一定会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女孩哭骂着说不会让他好过什么的……

      想到这里，他眸中划过一丝讽笑。

      那个胖子忽然朝他的脸伸出了肥手，围着他的人钳制住了他。

      “长得还挺漂亮，不做女的真可惜了，不然我也许就放过你了。”王潇的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像极了恶心的肥虫……

      他的眸底忽而泛起一丝猩红，手指握紧的泛白……他抬眸直直紧盯住王潇的一双小肉眼——

      “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他温和的淡笑中微微泄出狠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