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疯子

        孙疯子本名叫孙有才，正如其名，确实是一个有才的人，也是 一个可怜的人。四十多岁的人了，都还没有妻儿，父母这几年也相济去世，只留下一个疯疯癫癫的他在东乡到处晃荡，吃着百家的饭。

        二十五年前，那时的孙有才长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有着“小宋玉”之称。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小秀才，成绩优秀，一手取法钟繇的小楷写得像模像样，与赵老头的儿子并称东乡两大才子。然而，由于一次意外，他错过了高考，从此一蹶不振，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两三个月一锁，居然把脑子给逼坏了，从此就疯了，村里人久而久之就叫上了孙疯了。

        孙有才特别喜欢写字，可以说写字已经写到了疯狂。在东乡西山坡上有一块比较松软的土地，大概有个四五亩的样子，都是黄泥土。可是因为那地太过于贫瘠，种啥啥不成，废时废力还废钱，所以谁也不想种，因此那块地就一直那么荒废了。对于别人那块地是快废地，但在孙有才看来，却是一快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他经常拿着一根竹棍，在那里写着字，每天天微微亮就跑去了，等到天黑了才回村，一些就是一整天，连午饭都不吃了。村里人都说孙疯子是真疯了。

      那是一个周末，孙有才在那里写字，写着写着就听见了一个男孩的哭声，期初孙有才并不在意，只是埋头写自己的字，但是哭声越来越大，已经影响到他写字了，于是气急败坏的孙有才顺着哭声寻去，边找边骂。这阵势小孩哪里看到，连忙停住了哭声，想要隐藏自己，但为时已晚，他的藏身之地早已被孙有才发现。就当孙有才扒开茅草，原来发现是同村的小毛头——毛小军，他内心那股气一下就没有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牵他，期初孩子还胆怯，孙有才笑道：“你不就是毛军那王八蛋家的小子，他叫毛小军。”

      “不许骂我爸爸。”毛小军打断孙有才的话，但随即后悔了，因为爷爷奶奶都叮嘱过他，不要去招惹孙疯子，他会打人的。所有顶完嘴后就一声不吭了。

      “毛军那小子生了一个好儿子，比他有血性。”孙有才嘟囔着。

      “叔叔，您认识我爸爸。”毛小军问到。

        “你叫我什么？”

        “叔叔啊！”毛小军重复说到。

      这一声叔叔可把孙有才感动了，只见他满眼红润，眼眶中流出泪水。是啊，多少年了。自从他疯了后，谁都没有正眼看过他，甚至那些小孩也一样瞧不起他，一天到晚孙疯子长孙疯子短的叫着。这一切他早已习惯，已经满不在乎了；倒是今天被小孩子叫了一声叔叔，他却不知所措了。

      “叔叔，你怎么了？”沉思中的孙有才被毛小军拉回现实。

      “没什么”孙有才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伸出手：“叔叔拉你起来。”

      毛小军从孙有才的口中得知原来他父亲和孙有才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而且还是同桌，初中还是住在上下铺的。后来孙有才考上了高中，而他父亲没有考上，便没有读书了，跟着大人们一起出去打工了。毛小军心想，原来还有这般渊源，那怪会有一种情不自禁的好感。

        “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因为孙有才知道，一般人不会来这里的，何况还是小孩子。

      “我的字写的不好，被老师批判，说我的字还没有孙疯子写的好，我知道你在这写字，所有我就来看看，说的是不是真的。”

      “看到了吗？写得怎么样啊！”

      “写得太好了，比我们老师都写的好，我要告诉我们老师、我们同学、还有所有的人。”毛小军惊讶的夸赞着。

      孙有才没有说什么，看着毛小军的开心的样子，突然说到：“想不想跟我学写字啊！我可以让你写比我还好”

      “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被我们老师批判了，他也没有办法告状。”

      于是，从哪天开始，毛小军就跟着孙有才后面练字，谁也不知道。短短三个月，毛小军的字越写越好，框架结构越来越规范、越来越美观，他的字频繁被贴在学校宣传栏上展示。后来县里面组织学生书法比赛，毛小军是东乡小学第一次派学生参赛，果然不负众望名列第一名，一时轰动了全县，东乡这个只有拥有一百多人的村小一下子出名了，他的老师也出名了。但毛小军并不在这个名次，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师父的差距还很大；但唯一耿耿于怀的是他最不喜欢的老师窃取了他师父的荣誉，但对此，孙有才满不在乎，也告诉毛小军不要在意。

      孩子们的眼光是最雪亮的，毛小军这个五年级就一个班，25名学生，他们很清楚毛小军的字跟自己的老师毫无关系，要老师真的厉害，那毛小军怎么五年级之前都那么差呢？而且班上普遍字写的都不好，更何况，毛小军的字远远比老师写得好。于是大家都求着毛小军告诉他们学习书法的敲门。

      在师父的允许下，毛小军带着班上的同学们每天放学后就去后山，跟着孙有才学习写字，整个后山就像一所巨大的教室，孩子们拿着竹棍跟着孙有才一遍认真练习，一遍听着有趣的书法故事，一片欢快愉悦的气氛笼罩整个后山。一天两天大家都没有注意，但时间一长，大家就发现了。毕竟东乡就这么多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突然一下子同一个年级二十五个孩子都不见了，这可吓坏了大伙。大家河里到处找了，都没有发现，但等到太阳落山孩子又都回来了，由于提前商量好，孩子们都不告诉家长，所以无论家长怎么问，他就是一字不说，大人们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于是，家长就威胁孩子们，放学后必须回家。但是大家向着魔一样，就是我行我素，家长们看没啥事，也没有耽误学习，也索性不管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去镇上办事，经过西山的时候，看到孙有才指导孩子写字，这个悬案才真相大白。人们回过神，才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小孩字写的比之前进步大多了。于是，东乡小学聘请孙有才作为学校的书法老师，经过一段时间，孩子们书写能力普遍提高了不少，连老师们都跟着一起学。但是，孙有才还是经常带孩子去西山，用他的话来说——“书法要接地气”，村里好后悔叫他疯了，不过豁达的他到觉得不疯就不是孙有才了。后来听说毛小军讨厌的那个老师回镇上学校了，这是后话。

      可能是常年与孩子一起的缘故，当初哪个疯疯癫癫的孙有才似乎被治愈了，人慢慢恢复正常了，当初“小宋玉”渐渐又回来了。但直到今天，人们还是习惯称呼他叫“孙疯了”，不过，都是出那种崇高的敬意。

（注：补充《东乡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