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小说《纸鸢》第19章：怀疑（9）

　　多田也点上一支凤凰牌香烟，二人吞云吐雾一阵，唐仲林说道，

　　“多田将军，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多田轻轻一笑，道，

　　“伯林君，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现在大日本皇军正在华北剿匪，需要北平现宪兵司令部为前线提供大量的有价值的情报，伯林君初到北平，人脉生疏，恐怕短时间之内，你提供情报的能力远不及高副处长，因此在这个关键时期，北平特务机关处的指挥权，不能易主，关于余主任那边，我会派人去解释的，请伯林君勿忧！”

　　多田的一席话，合情合理，有理有据，让唐仲林无从反驳，唐仲林正思考间，突然听见多田笑着问道，

　　“伯林君吸烟几年了？”

　　唐仲林笑着回道，

　　“能有十年吧，当年在老军阀那染的毛病，改不过来了！”

　　“哦！”

　　多田漫不经心地说道，

　　“十年的烟龄，不算短啦！但是我看，伯林君的牙齿很是白净，不像是烟龄很长的人！”

　　多田看似无心的一句话，让唐仲林额头都冒气了冷汗，心脏咚咚直跳，烟龄可以胡说，但是这牙齿可骗不了人！

　　唐仲林的迟疑，多一秒钟，便会多加多田一秒钟的怀疑！不过唐仲林也是心思敏捷之人，脑中一转便想好了应对之策，此时也来不及想着回答圆不圆满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多田将军有眼见！不过您有所不知，中国有句老话，叫人老牙先老，我这个人呐，最爱护的便是牙齿，一天至少刷两遍，要不然等七老八十了，想吃点啥，喝点啥都不成，那简直比枪毙了我还痛苦，恕在下不恭，我看多田将军您的牙齿，就不算太好！”

　　说罢，唐仲林扭过头去，也不看多田，看似是一脸轻松吸烟的模样，实则心里紧张地能捏出水来！多田微微一笑，道，

　　“伯林君真是好眼力，我有超过二十年的烟龄啦，牙齿掉了好几颗，现在吃些硬一点的东西，都咬不动啦！”

　　多田随后便是一阵大笑，唐仲林心里顿时又松了一口气，这一关，勉勉强强算是过去了，他看着多田，哈哈大笑以掩饰内心的紧张，不想多田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唐仲林进退两难！

　　只听多田漫不经心地说道，

　　“伯林君，我听说你在上海的时候，明面上是依附我们皇军，但是私底下，其实不少骂我们大日本皇军，可有此事？”

　　唐仲林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这个问题叫两头堵，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不对，若是答是吧，那就触犯了多田的底线，别看多田现在跟自己称兄道弟的，翻起脸来不讲丝毫情面，若答不是吧，多田明显是经过多方调查，有备而来，接下来的问话，就变成了单纯的“审讯”了，形势会对自己明显不利！

　　这个问题明显不好回答，唐仲林当即决定先含糊一下，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不行的话，也是为自己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只听唐仲林说道，

　　“不知道多田将军是从哪听说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事儿，即便是在重庆，也有不少骂国民党的！”

　　多田明显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话题，听见唐仲林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追问道，

　　“那伯林君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看来这个问题真的是躲不过去了，唐仲林只能是孤注一掷了，只听他咬着牙，佯做醉酒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老子是骂过大日本皇军！而且还骂过不止一次！”

　　多田的脸色陡然一变，原本的晴空万里，此刻却是乌云密布，只见他微微撇着脸，侧眼看着唐仲林，眼露杀机，语气清冷地问道，

　　“为什么？”

　　唐仲林答道，

　　“自古以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为地盘，为资源，为金钱，为利益，这些都无可厚非，但是有一些日本军人，占了地盘还不算，还要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老子当过土匪是不假，但是这些日本兵却比土匪还要土匪！我的心虽然向着天皇，却也是生在中国长在中国！试问，天皇要的究竟是什么！是地盘！是资源！而不是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这些为非作歹的日本兵明显违背了天皇的宗旨，多田将军，您自己说，他们说该不该骂！”

　　唐仲林说完这句话，端起酒杯，想要与多田碰杯，一方面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一方面观察多田的神情，只见多田沉默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端起酒杯，只是用清冷的眼神，看着唐仲林，此刻，唐仲林的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他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多田，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画面仿佛就此定格，空气都紧张地凝固了起来，沉默许久，多田冷冷说道，

　　“伯林君，你说得对！”

　　唐仲林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多田竟然会认同自己的说法！多田起身，自叠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一面挂着军事部署图的墙壁面前，说道，

　　“最近我在看赵尔巽先生的《清史稿》，满族人入关之前的局势，与现在何其相似，皇太极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领袖，他每攻占一处地方，就要颁发诏令，强调与民生息，因此满人才能打败汉人，统治中国这片土地三百年！而我们大和民族，却在中国横行霸道，与中国民众为敌，这样即便是日本能够攻下中国的土地，也征服不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民！要知道，武力只能够让人屈服，而信仰，却能够抽干一个人的灵魂！”

　　听完多田的这一席话，唐仲林心中大为惊骇！这个多田内心着实毒辣！他看中的不仅是杀人，而是诛心，要知道满族是中国民族之一，明清之争，充其量是中国的内部矛盾，而多田却巧妙地把这内部矛盾，转化成为了日本与中国的外部矛盾，这样一个不易察觉的逻辑漏洞，对面坐着的若不是受到过高等教育的唐仲林，而是唐伯林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被多田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