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内乱:“三郤”遇害与厉公之死
春秋战国故事171
晋厉公在鄢陵之战中打败了楚军,回到朝中,自以为天下无敌,越发骄横狂妄。士燮预料晋国必定发生内乱,郁郁成疾,不肯医治,让太祝向神明祈祷,只求早死,没过多久便去世了,儿子范匄接替官职。
这时,胥童、夷阳五、长鱼矫春风得意,成为晋厉公的宠臣。尤其是胥童,巧言令色,曲意逢迎,最得晋厉公的宠幸。厉公想让他当卿士,无奈卿士的职位没有空缺。胥童的父亲胥克被郤缺罢免官职。夷阳五被郤锜夺去了田地。长鱼矫因和郤犨争夺田产,被郤犨抓起来戴上镣铐,和父母一同绑在车辕上。这三人都痛恨郤氏。
胥童上奏说:“现在郤锜、郤犨、郤至共同执掌兵权,宗族势力太强,独断专行,将来一定会发生图谋不轨之事,不如把他们除掉。如果铲除郤氏家族,很多职位都空缺出来了,主公可凭个人喜好,想授予谁就授予谁,还有人敢不听话吗?”
厉公说:“郤氏没有谋反的罪证,杀了他们,恐怕群臣不服。”
胥童又上奏说:“鄢陵之战,郤至已经包围了郑国的国君,双方并车前行,窃窃私语了很久,于是解围放郑君逃走了。其中必定早有里通楚国的事。只要问一下楚公子熊茷,便知道实情。”厉公便命胥童去把熊茷叫来。
胥童问熊茷:“公子想要回到楚国吗?”
熊茷答道:“我日思夜想,只恨回不去呀!”
胥童说:“你如果能按我说的做,我就送你回国。”
熊茷说:“我听你的。”
胥童便附在他耳边说:“如果你去见晋侯,他问起郤至的事,必须如此这般回答。”熊茷答应了。
胥童领着熊茷到内朝来见晋厉公。厉公屏退左右,问他:“郤至是否曾与楚国私下来往?你说实话,我就放你回国。”
熊茷说:“请恕我无罪,我才敢说实话。”
厉公说:“正要你说实话,哪来什么罪过?”
熊茷说:“郤氏和我们楚国的公子婴齐一向交情很好,常有书信往来,他说:‘君侯不信任大臣,淫乐无度,百姓人人怨恨,他不是我的主公。民众想念晋襄公,襄公有个曾孙出生于周国,名叫孙周,如今身在京师。将来晋楚交战,如果幸运,让晋国战败,我就拥戴孙周即位,归顺楚国。’这件事只有我清楚,其他人都不知道。”
熊茷的话音未落,胥童接口说:“怪不得前些时候鄢陵之战,郤犨和婴齐对阵,一箭也没射,足可以看出他们来往的交情了。郤至公然放走郑国的国君,还有什么怀疑呢?主公如果不信,就派郤至去周国告捷,让人暗中查探,如果他有阴谋,必定会和孙周私下见面。”
厉公说:“这个计策好。”便派郤至就鄢陵之战取胜而前往京师,向周王献捷。
胥童又偷偷让人告诉孙周说:“晋国的政权,大半都在郤氏手中,现在郤至来京师献捷,为什么不和他见一面呢?将来你要是回到晋国,也有个相熟的人照应。”孙周觉得有道理。
郤至到了周国,公事处理完毕,孙周便到公馆来拜见,不免详细询问晋国的事,郤至一一细说,两人谈了半天才告别。厉公派去的人回来之后,便把所见所闻做了禀告,果然与熊茷说的一样。厉公便萌生了除掉郤氏的想法。
一天,厉公和妇人喝酒,想要吃鹿肉下酒,派厨师孟张赶紧去集市采买。不巧,市场上缺货,刚好郤至驾车从郊外回来,车上装着一头鹿,正穿过集市。孟张不由分说把鹿夺走,撒腿就跑。郤至十分恼火,弯弓搭箭,把孟张射死,取回了自己的鹿。
厉公得知情况,生气地说:“郤至太欺侮我了!”叫来胥童、夷羊五等一班宠臣商量,想要杀死郤至。
胥童说:“如果杀郤至,那么郤锜、郤犨必然反叛,不如一并除掉。”
夷羊五说:“国君和我们私人的卫士加起来,大约有八百人,奉命连夜率兵前往,趁其不备,一定可以成功。”
长鱼矫说:“三郤府中卫士数倍于我们,一旦争斗不能取胜,就拖累国君了。现在郤至兼任司寇,郤犨兼任士师,不如假装有诉讼案件,看准时机行刺,你们带兵接应就行了。”
厉公说:“妙啊!我派武士清沸魋协助你们。”
长鱼矫打听到三郤这天在讲武堂商议事务,便和清沸魋将鸡血涂在脸上,装扮成两个互相争斗的人,暗中各自携带锋利的刀子,扭打推搡着到讲武堂来告状。
郤犨不知是计,走下座位,询问他俩。清沸魋假装答话,等郤犨来到身边的刹那,抽出刀子就刺,一下刺中腰部,郤犨便倒在地上。
郤锜急忙拔出佩刀来砍清沸魋,被长鱼矫挡住,两个人在堂下打斗起来。郤至趁乱跑出去,登车就逃。清沸魋对准郤犨又砍一刀,眼看他活不成了,便来协助长鱼矫夹攻郤锜。郤锜虽是武将,清沸魋却有千斤力气,长鱼矫则年轻矫健,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两个人?很快被清沸魋打倒。
长鱼矫见郤至逃走,叫道:“不好了!我追他去。”正往外走,遇到胥童、夷羊五领着八百卫士来到,口中一齐喊:“晋侯有旨,捉拿谋反的郤氏,不能把他放走!”
郤至见前方危险,赶忙调转车头,迎面撞见长鱼矫,一跃上车。郤至早已心慌,措手不及,被长鱼矫乱砍一番,割下了头颅。
清沸魋把郤锜、郤犨的头也都割下来,提着血淋淋的三颗首级,大步进入朝门。
再说上军副将荀偃,听说元帅郤锜在演武堂遭遇贼人,还不知是什么人。立刻驾车上朝,想要上奏晋侯,抓捕贼人。中军元帅栾书,也不约而同到了朝门,正遇到胥童领兵前来。
栾书、荀偃不觉大怒,喝斥道:“我还纳闷是谁在作乱,原来是你这鼠辈!禁地威严,士兵怎能靠近?还不赶快散去!”
胥童也不答话,对士兵喊道:“栾书、荀偃和三郤共同谋反,卫士替我一齐拿下,重重有赏!”士兵们奋勇上前,包围了栾书、荀偃两人,把他们带到朝堂上。
厉公听说长鱼矫等人办完事回来,立刻上殿听政,看见到处都是士兵,倒吃了一惊,问胥童:“罪人已经被杀,士兵们怎么还聚集在一起?”
胥童上奏说:“捉拿到了叛党栾书、荀偃,请主公裁决!”
厉公说:“这件事和栾书、荀偃无关。”
长鱼矫跪在晋侯膝下,密奏说:“栾氏、郤氏功绩和地位相当,荀偃又是郤锜的部将。三郤被杀,栾氏、荀氏必然忐忑不安,不久将为郤氏复仇。主公今天不杀这两人,朝中不会太平。”
厉公说:“一朝连杀三位卿士,又波及他族,我不忍心!”便恕栾书、荀偃无罪,让他们官复原职。栾书、荀偃谢恩回家。
长鱼矫叹息道:“国君不忍杀这两人,将来他们就要杀国君!”随即逃到西戎去了。
厉公重赏了卫士们,在朝门发布公告,三天之后才准许安葬三郤的尸首。郤氏宗族,凡是在朝为官的,暂免死罪,全部撤职。胥童为上军元帅,代替郤锜之位;夷羊五为新军元帅,代替郤犨之位;清沸魋为新军副将,代替郤至之位。楚国公子熊茷被释放回国。胥童居于卿士之列,栾书、荀偃对与他共事感到羞耻,常常称病不上朝。胥童仗着晋侯的宠爱,并不放在心上。
一天,厉公和胥童到宠臣匠丽氏的家中游玩,连住了三天。匠丽氏的家位于太阴山南面,离绛城二十多里。
荀偃暗中对栾书说:“国君无道,你心知肚明。我们称病不上朝,眼下虽然能够苟且偷安,将来一旦胥童等人猜疑,又诬陷我们心怀怨恨,恐怕我们终究免不了三郤那样的灾祸,不能不防。”
栾书问:“既然这样,那该怎么办?”
荀偃说:“大臣之道,以社稷为重,君为轻。现在你手上掌握兵权,拥有数十万兵将。如果晋侯遭遇不测,你主持另立贤君,谁敢不服从?”
栾书问:“这件事可行吗?”
荀偃说:“龙在深渊,无人不心生畏惧,但离开深渊,到了陆地上,就连孩子都能制服它。国君在匠丽氏家游玩,三晚还没有回绛都,已成了离开深渊的龙,你还担心什么呢?”
栾书叹气说:“我世代忠于晋君,今天要为社稷存亡,出此不得已之策,后人一定会评价我为弑君逆贼。我也只能承担恶名,无法辩白了!”
两人商量后,预先派牙将程滑率领三百名武士,埋伏在太阴山的两侧,然后假称疾病已经痊愈,要拜见晋侯议事,上奏说:“主公不理朝政,出去游玩三天未回,臣民们对此失望,我们特意过来迎驾,护送您还朝。”
厉公被逼无奈,只好起驾。胥童在前面引路,栾书、荀偃在后面跟随。走到太阴山下时,只听鼓声震天,伏兵一拥而上。程滑先将胥童砍死。厉公大惊失色,从车上跌了下来。栾书、荀偃吩咐将厉公抓住,囚禁在军中。军队驻扎在太阴山下。
栾书说:“范氏、韩氏,将来恐怕有异议,应当假借君命,把他们召过来。”
荀偃同意了,便派两辆马车,飞驰而去,分别召见士匄、韩厥两员大将。
使者到了士匄的家中。士匄问:“主公召见我,有什么事?”使者无法作答。
士匄心道:“这件事很可疑。”立刻派左右心腹去打听韩厥是否出行。得知韩厥称病推辞,士匄说:“智者所见略同。”
栾书见士匄、韩厥都不来,就问荀偃:“这件事该怎么办?”
荀偃说:“你已经骑在虎背上了,难道还想下来吗?”栾书点头会意。
这天夜里,栾叔命令程滑将毒酒献给厉公。厉公喝完就一命呜呼了。军中收殓尸骨,将他草草葬在旧都翼城的东门外。士匄、韩厥突然听到国君去世的消息,一齐出城奔丧,也没有过问厉公的死因。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左传》等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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