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水晚唱
淇河作为鹤壁的母亲河,小时候听了太多关于它的好话。比如《诗经》中有多少次提到它之类的。但那时,我并没有被激发出所谓的自豪感,因为《诗经》我没读过,即使读别人引用的句子,要么因字句诘屈而不懂,要么总是无法和现实对应,诗文和现实在我的脑海中总是游离的。
仿佛《诗经》中的淇河和我们村前的那条河,不是同一条河。比如,选入高中语文的“淇水汤汤,渐车帷裳。”我们村前的那段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也不是我们村民的作风。
在我接受淇河滋养的人生的头二十几年里,我觉得它就只是一条普通的河,一条我们夏日游水、嬉戏的河而已,说不上秀丽,讲不到优美。
后来读《论语》读到曾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古典著作和我儿时的记忆忽然就对上了。
那是上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暑假,傍晚时分,暑气已经褪去了,我不记得自己当时在作什么了,只记得当时在河边。
那天,河对岸忽然传来了一阵笛子。河对岸是十二中,我们附近三里五村大学生上初中的地方,和我们村只隔着淇河。那里的老师,有外地来的,但大部分,也是周围村里的人,毕业后回来教书的。但那时是暑假里,怎么还有人在学校呢?大概是哪位年轻的老师在练习吹奏吧?
我乐理知识匮乏,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很好听。没有多久,我听到河上游的小伙伴的声音。我认出了那是村西头的明亮,他说:来,让我们一起和着它,唱歌吧!于是三五个伙伴就开始唱起来了。他们唱了很久。曲子一遍一遍的重复,他们就一遍一遍的歌唱。他们边走边唱,出了河滩了,到后闸沟的路上了,进村了,到打麦场了。然后声音散开了,散开的声音弱了,渐渐听不见了。是各回各家了吧?起初是要和那笛子,可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笛子停了。
我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他们唱的好像就是《送别》,当时有个电视剧的片尾曲是李叔同的《送别》。说起来可怜,我们上小学几乎没有音乐课,不要说乐器演奏了,唱歌都很少的。小学六年,我只记得老师给我们上过一次音乐课,教我们唱“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
我想对岸吹笛子的人一定也听到了他们议论,听到了他们和唱。我总在想,曲子是否与和歌对应呢?但当时,他们似乎根本不在乎,双方就只是尽兴吹奏、歌唱。我在下游的角落里,作一个观众,听着他们开心的唱啊,吹啊,心里也很美。
有一次同学明光还说起那次快乐的歌唱,那么无疑也有他了。不知道当时唱歌的还有谁?兄弟们,你们还记得哪场欢乐的歌唱吗?你们不知道吧,那天我在下游的听得也很开心呢。
但不要认为,淇水边总是这样歌声悠扬。实际上,我记忆里这是唯一的一次。不是笛声有多妙,歌声有多美,而是哪份开心,真让人难忘。
看李零先生的《读<鲁国之图>碑》,真想也到“洙泗”之间留恋一番,很羡慕那些生于圣贤之乡的人们。看到《大学》引《诗经》: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
《诗经》出现淇河多少次也比不上《大学》引的这一处。子思把《淇澳》引在了《大学》里,让淇河成了名河。
过去只是哀叹思慕洙泗之间而不得,却没去想自己就在文化的圣河边️上。虽然,岸边看不到猗猗绿竹了,但先人教诲不能不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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