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三国演义》第八十一回

ht • 2024-06-27 00:09 • 杂文

急兄仇张飞遇害

雪弟恨刘备兴兵

张飞被害

却说刘备打算起兵东征，赵云劝阻说：“现在天下的国贼是曹丕，不是孙权。尤其是曹丕篡汉后，人神共愤，陛下应当早早图谋关中，屯兵渭河上流以讨凶逆，那么关东义士必定会带粮备马来迎接王师。如果不去伐魏而去伐吴，江东拥有长江天险，兵势一开，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愿陛下再仔细考虑考虑。”

刘备说：“孙权杀害了我的兄弟，又有傅士仁、糜芳、潘璋、马忠等都和我有切齿之仇。我恨不能生吃其肉而灭其族，方能洗雪我的愤恨！子龙为什么要阻拦？”赵云说：“汉贼之仇是公事；兄弟之仇是私事，愿陛下以天下为重。”刘备说：“朕不为我二弟报仇，纵然拥有万里江山，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刘备不听赵云劝阻，下令起兵讨伐东吴，一面发令派使臣前往五溪，借来番兵五万作为策应；一面派使臣前往阆中，拜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封西乡侯，兼任阆中牧。使臣带诏书飞马前往阆中。

却说张飞在阆中镇守，听说关羽被东吴杀害后，旦夕间血湿衣襟。众将用酒解劝，张飞酒醉后怒气更大，帐上帐下只要有触犯的立即鞭打，有很多士卒被鞭打而死。张飞每天只是眼望南方切齿瞪眼怒恨，放声痛哭不止。忽然有人报告说使臣来到，张飞慌忙接入，命人开读诏旨。张飞受爵朝北拜谢，设酒宴款待来使。

张飞问使臣：“我二哥被害仇深似海，庙堂之臣为什么不早奏报我兄长兴兵复仇？”使臣说：“有很多大臣劝主公先灭魏而后伐东吴，所以一直没有动兵。”张飞大怒说道：“这是什么话！当年我们兄弟三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现在不幸我二哥半途而逝，我怎么能够独享富贵！我要面见天子，愿意作为前部先锋挂孝伐吴，生擒逆贼，祭告我二哥在天之灵，以践前盟！”说完后，就和使臣一起奔成都而去。

却说刘备每天亲自下教场操演军马，准备立即兴师，御驾亲征。公卿大臣都到丞相府中去见诸葛亮，大家说：“天子刚刚登上大位，马上亲统军伍远征，这不是以社稷为重。丞相负责钧衡之职，为什么不去规劝？”诸葛亮说：“我已经苦谏了多次，主公却是不听。今天你们都跟随我到教场前去劝谏。”

当下诸葛亮带领百官去奏报刘备说：“陛下初登宝位，如果想北讨汉贼，以伸张大义于天下，那可以亲统六师。如果只为伐吴，只要命一上将统军讨伐就可以，为什么要亲劳圣驾远征？”刘备看到诸葛亮等人苦谏，头脑开始冷静下来。

忽然有人报告张飞来到，刘备急忙召入。张飞到演武厅后拜伏在地上，抱着刘备双腿大哭，刘备也止不住大哭。张飞问：“陛下今天已经为君，肯定是早忘了桃园之誓！我二哥的仇为什么不报？”刘备说：“很多官员都劝谏阻拦，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张飞说：“他们怎么了解我们的昔日之盟？如果陛下不亲自前往，臣我愿意舍弃身躯为我二哥去报仇！如果不能报仇，臣我宁死也不再见陛下！”刘备说：“三弟不要着急，朕和你一起前往报仇。你带领本部军兵自阆州而出，朕自统精兵到江州会合，共同讨伐东吴，以雪我恨！”

张飞临行前，刘备叮嘱说：“朕向来知道你好酒后暴怒鞭打军士，然后再让这些人仍然在左右，这是取祸之道。今后务必要宽容待人，不要再像从前那样。”张飞拜辞离去。

第二天，刘备整兵就要起行。学士秦宓奏报说：“陛下舍下万乘之躯，而去徇小义，这是古人所不取，愿陛下三思。”刘备说：“云长和朕就像一人。这是人间大义，我怎么能够忘记！”秦宓伏地不起说：“陛下不听从臣下我的话，恐怕会有闪失。”刘备大怒喝道：“朕我刚要兴兵，你胆敢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喝令武士推出斩首。

秦宓面不改色，回顾刘备笑道：“臣我死而无恨，只可惜新开创的事业要遭遇颠覆！”众官员都替秦宓求情才得以免死。刘备说：“暂且囚禁起来，等到朕报仇回来后再行发落。”

诸葛亮听说后，立即上表搭救秦宓。表中说：“臣诸葛亮我私下认为吴贼施展奸计，致使荆州有了覆亡之祸。这份哀痛，确实永远不应该忘记。但现在篡夺汉室天下的是曹丕。我认为如果铲除了魏贼后，那么东吴自然就会宾服。愿陛下采纳秦宓的金石之言，蓄养士卒之力，再作其他打算，那是社稷幸甚！天下幸甚！”刘备看完表后扔到上说：“朕意已决，任何人不允许再劝谏！”

刘备命令丞相诸葛亮保太子守卫两川，骠骑将军马超和兄弟马岱协助镇北将军魏延守卫汉中阻挡魏军，虎威将军赵云作为后应负责押运粮草。黄权、程畿（音jī，级）为参谋，马良、陈震掌理文书，黄忠为前部先锋，冯习、张南为副将，傅彤、张翼为中军护尉，赵融、廖淳为后军。川将数百员，会合五溪番将等，共计军兵七十五万，选定定章武元年七月丙寅日出师。

却说张飞回到阆中后，下令军中限三天内治办好白旗白甲，三军挂孝伐吴。第二天，帐下两员末将范疆、张达进入大帐报告说：“白旗白甲一时半会不能筹集到，将军要宽限几天才行。”张飞大怒说道：“我现在就要兴兵报仇，恨不得明天便杀到逆贼境内，你们两个胆敢违抗我的将令！”

张飞喝令武士，把二人捆绑在树上各鞭打背杖五十。鞭打完后之后，张飞用手指着范疆、张达说：“日期到了马上就要办好！如果谁敢违背了时限，立即斩杀你们两人示众！”直打得两人满口出血。

两人回到营中商议。范疆说：“今天我们受了这刑责，让我们怎样办？张飞这人性如烈火，如果明天不能完成，你和我都会被杀！”张达说：“等到他来杀我们，还不如我们去杀他。”范疆说：“只是我们不能近前。”张达说：“我们两个如果不该死，就让他醉倒在床上；如果我们该死，那么他就不会醉。”两人商议停当。

却说张飞坐在帐中，神思昏乱，行动恍惚，于是问部将：“我今天心惊肉跳，坐卧不安，这是什么情况？”部将回答：“这是因为将军思念关君侯，所以才会这样。”张飞命人拿酒来和部将痛饮，不知不觉大醉，卧到大帐中。

范疆、张达两人探听到消息后，在初更时分各藏短刀，潜入帐中，对把门的说有机密要事禀报，来到床前。原来张飞每天睡觉不合眼，这夜睡在帐中，两贼看到他须竖目张，吓得不敢动手。但听到鼻息如雷，这才敢近前，用短刀刺入张飞腹中。张飞大叫一声而亡，时年五十四岁。后人有诗赞叹道：

“安喜曾闻鞭督邮，黄巾扫尽佐炎刘。虎牢关上声先震，长坂桥边水逆流。义释严颜安蜀境，智欺张郃定中州。伐吴未克身先死，秋草长遗阆地愁。”

范疆、张达

却说两贼当夜割下张飞首级，便带着数十人连夜投奔东吴去了。第二天，军兵得知后再追赶不及。这时有关羽的部将吴班从荆州来见刘备，刘备任命为牙门将军，辅佐张飞守卫阆中。当下吴班先发一份表章，奏报刘备，然后命张飞的长子张苞准备棺椁成殓，让张苞的弟弟张绍守卫阆中，张苞亲自去报告刘备。

这时刘备按原定日期出师，大小官员跟随随诸葛亮送出十里才返回。诸葛亮回到成都后怏怏不乐，对众官员说：“如果法孝直健在，必定能够劝阻主上东行。”

却说刘备这夜心惊肉跳，寝卧不安。忽然侍臣奏报说：“阆中张车骑部将吴班，派人送表章来到。”刘备跺脚叹息道：“我的三弟翼德出事了！”等到看完表章，果然是来报告张飞凶信的。刘备放声大哭，昏绝在地上，众将急忙救醒。

第二天，有人报告一队军马急风骤雨样来到，刘备出营观看。不一会，有一员小将白袍银铠，滚鞍下马后伏地号哭，来将正是张苞。张苞说：“范疆、张达杀了我的父亲，带首级投奔东吴去了！”

刘备哀痛万分，饮食不进。群臣苦谏道：“陛下想要为二弟报仇，怎么能够自己摧残龙体？”刘备这才开始吃饭。刘备对张苞说：“你和吴班敢领着本部军兵作为先锋，为你的父亲前去报仇吗？”张苞说：“为国为父，万死不辞！”

刘备正要派遣张苞起兵，又有人报告一彪军马风驰电掣样来到，刘备命侍臣前去打探。

不一会功夫，侍臣领着一员小将军进入，白袍银铠，入营伏地大哭。刘备看这人正是关兴。刘备看到关兴后想起了关羽，又放声大哭，众将苦劝。刘备说：“朕我在布衣之时，和云长、翼德结义誓同生死。现在朕为天子，正想和两个兄弟同享富贵，不幸全都死于非命！看到你们两个侄儿，能不断肠！”说完又哭。众将说：“两位将军暂且退出，让圣上将息龙体。”侍臣奏报说：“陛下年过六旬，不要再过于哀痛。”刘备说：“两位兄弟全都已亡，朕我怎么忍心独生！”说完后以头触地大哭。

张苞进入奏报说：“吴班军马已到，小臣我愿请令作为先锋。”刘备立取出先锋印赐给张苞。张苞正想挂印，又有一少年将军愤然出列说：“留下先锋印给我！”众人一看，说话的是关兴。张苞说：“我已经奉诏了。”关兴说：“你有什么本事，敢当此任？”张苞说：“我自幼习学武艺，箭无虚发。”刘备说：“朕我正要观看贤侄武艺，以便裁定优劣。”张苞命令军士在百步之外立起一面旗，旗上画一红心。张苞拈弓取箭，连射三箭，都中红心，众将无不喝彩。

关兴挽弓在手说：“射中红心有什么出奇的？”正说话之间，忽然头顶上一行大雁飞过。关兴指着雁群说：“我要射下这飞雁中的第三只。”一箭射去，那只雁应弦落地，文武官员齐声喝采。张苞大怒，飞身上马，手挺父亲所使的丈八点钢矛，大叫道：“你敢和我比试武艺吗？”关兴也上马，绰起家传大砍刀纵马而出说：“偏偏你能使矛！看我会不会使刀！”

两小将正要交锋，刘备喝道：“二子不得无礼！”关兴、张苞二人慌忙下马，各自扔下兵器，拜伏请罪。刘备说：“朕自从涿郡和你们的父亲结成异姓之交后亲如骨肉。现在你们两人也是昆仲兄弟，应当同心协力共报父仇，怎么会自相争强，失掉大义！你们父亲刚刚亡丧就这样，更何况以后！”两人再拜伏罪。

刘备问：“你们两人谁更年长？”张苞说：“臣我大关兴一岁。”刘备立即命关兴拜张苞为兄长，两人就在帐前折箭为誓，永相救护。刘备下诏派吴班为先锋，命张苞、关兴护驾。水陆并进，船骑双行，浩浩荡荡杀奔东吴而来。

却说范疆、张达把张飞的首级献给孙权后，详细报告了前番事情，孙权听完后就收留了两人。孙权对百官说：“现在刘备继了帝位后，亲统精兵七十余万御驾亲征，声势浩大，我们应当怎么应对？”百官全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诸葛瑾出列说：“我食君侯之禄，没有什么可以报效的。愿舍弃我这残生去见蜀主，用利害关系说服他，让两国讲和，共同讨伐曹丕之罪。”

孙权大喜，立即派遣诸葛瑾为使者，前去说服刘备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