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疲劳》：观六道轮回，悟人性，叹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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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疲劳》书名源于佛经中的一句话：“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莫言说，佛经认为人生最高境界是成佛，只有佛才能摆脱令人痛苦的六道轮回，而人因为有贪欲，所以很难与命运抗争，“佛眼低垂处，生死皆疲劳”。

这个故事在莫言脑海中酝酿已久，写这本书的灵感，来自于承德一所庙宇墙上“六道轮回”的壁画，这次机缘，让他用仅仅43天时间写完了50万字的初稿，速度真得让我辈叹服、敬畏。

这本书写作手法新颖，语言诙谐，同时也发人深省。

高密东北乡的大地主西门闹，靠劳动致富、用智慧发家，用他自己的话说“粮囤里的每一粒粮食上，都沾着我的汗水；我家钱柜里的每一个铜板上，都浸透着我的心血。”

然而，自认为善良正直的他，却在“土地革命”期间，被革命群众五花大绑，推到桥头上，被枪打爆了头。

他的灵魂在阎王面前哭诉、哀求、大骂，受尽折磨却始终不肯屈服，最终带着不甘，把一切痛苦、烦恼和仇恨牢记在心，历经畜生道的六世轮回。

莫言以他一贯带有乡土气息的文字，带着一种幽默色彩，以动物的视角，述说半个世纪的农村变迁，用看似通俗、朴实的描写，细腻解读出人性的丑恶、善良、贪婪、倔强.....

第一世：驴折腾（1950.1.1）

西门驴，可谓是把高调和放荡发挥到了极致。

这一世，因为还有西门闹的记忆和不甘，他勇敢又潇洒地活着，它大闹村公所，见仇人就啃、咬、踢，它放肆的生活，大闹逼供会场，与一条驴私奔，夜战二狼。

它因长得漂亮——四蹄踏雪，成为县长坐骑，爬山断蹄后，仍不屈不挠地跟着深情的主人，走一百七十里地回家，它和主人蓝脸在抗争，与周围的大环境、官与民抗争，直到最后被饥饿的人民公社社员肢解、残杀、裹腹。

第二世：牛犟劲（1965年）

西门牛，有着牛的憨直与倔强，还记得以前作为人的事情，但是，那些不甘心和仇恨似乎被淡化了。

这一世，作为一头牛，它只想跟着主人“单干”到底，在主人受尽白眼、奚落，众叛亲离，选择晚上照着月亮种地时，它也昼夜相随，甚至用曾经做人时的轻浅思维，聪明的维护主人的利益。

它倔强的同主人坚持到底，即使被迫穿了鼻环，依然坚持捍卫着蓝脸对土地的信念，从而被急于表现的亲生儿子金龙，一把火烧焦，体无完肤，杀身成仁。

第三世：猪撒欢（七十年代）

仇恨慢慢变淡，人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这一世它是恣意快乐的猪十六。

这一世，农村正时行“大养其猪”，它被养得膘肥体壮、舒服自在，但也贪婪暴烈，想着把所有的美好都占尽。它在整个养猪场出尽风头，不仅得到了人们的好评，还得到群猪的一致赞赏和追随。

为了自己的贪欲，不惜打伤另一头势均力敌的猪——刁小三，却又在刁小三的帮助下离开养猪场，在一片沙洲上称王称霸，与同样被贪念控制的人类为敌。

但，它一丝善念尚存，在逃跑途中，为救下落水的小孩，不惜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第四世：狗精神（八十年代）

这一世，仇恨也慢慢减退，以旁观者的姿态默默看待着世事变迁、人情冷暖。

作为狗小四，它成为统领一方的狗会长，也接受现实，成为一条看家护院的忠犬，接送小主人上下学。

虽男主人蓝解放背叛家庭，它依然忠于职守，陪着女主人，和蓝开放一起努力捍卫家庭的完整。

这一世的它，最终回到了热爱的土地上，寿终正寝，恩仇泯灭，和它曾经的妻妾、亲人葬在那一亩六分地里。

第五世：猴戴帽（九十年代）

这一世，作为一只身材巨大的马猴，它已经完全没了人的记忆，和已然落魄的女主人，在街头表演、维持生计，不愿接受别人的怜悯和接济。

在做猴的这一世时间并不长，它靠着自身的机警与调皮，维护着主人。此时的它，几乎磨灭了所有的恨意与不甘。

第六世：人解脱（2000年）

这一世他伴随新千年的钟声而来，成了一个身患怪病的大头婴儿。

大头从永恒轮回的苦难中解脱，他拥有人的智慧，有着对众生的了悟，以极强的记忆力和天才的语言能力，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此前五世的故事，已经波澜不惊。

新奇的视角

六世轮回中，西门闹从动物的视角看到了几个家族的变迁，看到了三代的命运浮沉。西门闹的怨和恨，也在六世轮回中越来越淡，直至逐渐消散。

这本书最大的看点，就是西门闹的投胎转世，吸引读者眼球的“六世轮回”，从驴折腾、牛犟劲、猪撒欢、狗精神、猴终结到人解脱，无一不传神奇妙、精彩绝伦。让读者突然生出一种，跳出自己的“臭皮囊”，审视世间百态的感觉。

在六世轮回里，莫言用动物的视角，目睹人生百态。最终积怨化解以后，重新转世为人。在这些角色中有战斗、背叛、抛弃，也有复仇、和解、宽容，显得荒诞不经，却又发人深省。

莫言不愧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用他大师般独有的黑色幽默，把主人公的灵魂转化，用看似粗俗的打油诗起首，使整部作品成为动物视角，把所有的读者带到一个更高的视野，以一个高于众生的视角，俯视人间百态，让读者对世间，多了一份宽容与悲悯。

中国农村的发展变革

这是一部小说，也相当于一部中国农村发展史。一个轮回代表一个时代，以人的思想和动物的身体相结合，在这六世里，目睹蓝脸一家三代经历人生的生死疲劳。

此时，读者才豁然明朗：人生无论生死都苦，苦的根源就是不肯放下，“佛眼低垂处，生死皆疲劳。”

土地问题永远是个沉重的话题，农民与土地相互依存，读者透过生死轮回，了解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农民的现实生活；在城市日益繁华的今天，感受到他们顽强、乐观、坚韧的精神。

作为农民的女儿，虽然年幼时拼命想离开土地，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对它越发依恋，发现根植在心中的纯洁和美好，好像一直不曾遗忘。

如今，现代化滚滚向前的车轮碾过，土地也仿佛褪去了身上古朴的尘埃，失去了原有的模样，那个地方已经成为时代的战利品。

莫言在《生死疲劳》中，把全部偏爱都给了那个叫蓝脸的农民，让他孤独地走进夜晚，成为唯一的“单干户”，他一世坚持，初心不悔，守护着他的土地，守护着一个农民最为纯粹的坚持。

他对抗历史和白昼，从五十年代战斗到七十年代，那段历史浮现眼前，在时代的洪流中，太多的人被裹挟，没有思想的追随，历史无所谓对与错，农民只能顺应，在无声的呐喊、无力的对抗中，默默接受变迁，无论好坏全盘接受。

深厚的土壤下，埋藏着几个世纪，几世几代，几家几千年的悲欢离合，苦欢离愁、荒诞离奇？不管怎样，它们将回归这片土地，埋进往事的土壤，化成沧桑。

佛眼低垂处，生死皆疲劳。

西门、蓝脸两家人敢爱敢恨，每一代人都有着极致的痛苦与欢乐，有不灭的热情与希望。

历六世，经半世纪，读者跟随西门闹不屈的灵魂，看尽了人间的爱恨情仇，感受着身边人的喜怒哀乐，才发现生活处处是磨难。

“佛眼低垂处，生死皆疲劳”。生死之所以疲劳，是因为有欲望，有牵挂，有仇恨，爱欲痴嗔包围着你，让你在这看似怪诞的世间，在世事纷扰中疲于奔命。

你认为自己坚定执着，你怪这世间如此不平，你愤恨、凄凉，你爱过、痛过，你伤过人，也被人伤过，到最后才明白恩怨转头空。

但，倘若始终平淡，会辜负万千情感；倘若极致悲欢，会碰撞出怎样的音韵？时间，在历史的广阔天地下，扎根发芽，开花芬芳，结果累累，凋谢飘零，最后还会枯木逢春。

所以，不管你是一个窝窝囊囊的人，还是一个不由自主的其他什么生灵，只要在这个世上一天，就要努力地活着，用莫言的话说，“哭着是活，笑着也是活”。

世界上的事情，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答案？人总要向前看的。

这个世界有温情、有着尘俗的烟火，有着生命与生命的相遇、灵魂与灵魂的相容。人类从未被自己的渺小吓垮，也没有被终将到来的遗憾束缚了手脚。

因为我们明白，每一个人，都只是宏大人类文明所踏出的一个渺小的步伐，是世界兴之所至之时，所做的一个小小的游戏。此生结束后，我们又将会再度汇入宏大的文明与世界。从这一意义上来说，人的生命或许便是永无止境的。这种认识，大概也足以算得上是一种乐观与豁达了吧？

平静地接受世界，豁达地宽容遗憾，惟其如此，遗憾才有可能显出美丽而动人的色彩来。这遗憾，像一轮永不垂落的夕阳，似一枚永不飘零的落叶，久久地将黄昏的橘红与暮秋的金黄，公平、公正地渲染在世间每个人类的心头。

愿你在这热烈繁盛的人间，虽看透一切，依然保持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