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不一样的您

倒下的那一刻感觉眼前瞬间黑了下来，我终于可以暂时别过刺眼而又滚烫的日光。晕晕乎乎的我浑身没劲儿，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细细密密的，一阵有一阵的心慌油然而生。

我又一次在体育课上犯低血糖了，而这一次来得迅猛，让我猝不及防。等我彻底缓过劲儿来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正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旁边坐着班主任老柳。四周静悄悄的，我隐约猜到已经放学了，同学们基本上都已经离校。而我的哥哥，此时此刻正站在门口巴巴地等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弱弱地喊了声：柳老师！老柳点了点头，喊起我哥哥的名字，并吩咐他把我的自行车放到器材室。紧接着他便回身柔声对我说：“感觉怎么样？能走不？”我笑着点了点头，并麻溜下床穿上鞋子。“那去门口等我吧！我送你回家！”他说完后没等我回应，便起身往停车棚走去，没多久，就扶着他那辆自行车往校门口走去。我一边往校门口走，一变欣赏着老柳这辆车。酷酷的荧光绿，浑身散发着青春，时尚的气息，虽然已有了斑驳陈旧的闪影，但不乏活力与朝气。

老柳不知何时嘱咐过哥哥，让他在前方带路，而他则载着我跟在后头。我木讷地坐到老柳那辆炫酷的自行车后座。随着老柳骑行起步，我隔着很远的距离透过门缝，看着我那辆被锁在器具室的粉色自行车，我顿觉百感交集……

老柳这是不放心低血糖的我独自骑车，也不放心我那吊儿郎当的哥哥载我回家，所以最终选择亲自出马，把我平安送回家才安心。

五十多岁的他，鬓发已有些许泛白。体格依旧如同壮年般硬朗。每天的穿着都是白背心外搭白衬衫，笔直的西裤，脚穿一双铮亮的皮鞋。教书先生的范头在他身上体验得淋漓尽致。

当我坐在后座，仰头看着他的背影，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慈祥，伴着老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宽厚和仁爱。而他的宽厚的肩背无形中也给了我强大的力量，帮助我逐渐驱散了体内的虚弱和浑身的无力感。即使走上坡路，他也没有让我下来走，而是默默地加把劲儿，带着我爬上去。

一路上我们只交流了只言片语，但他那混杂着川渝口音的普通话如同X射线穿透了我的内心，带给我前所未有的震撼和非一般的体验。这是我和老柳相处的最近距离，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都达到了最短距离。那个朝我们瞪眼，凶巴巴的老柳那一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爬完最后一个坡，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时候我家已经搬回工业园的厂区员工宿舍里。哥哥老远就等在厂门口，似乎是在等着我跟老师道别后，和我一起往家里去。

我平稳下地走到老柳前面，给他鞠躬，道谢，并邀请他到家里吃完饭再回学校。老柳只是嘱咐我多喝水，并及时补充糖分，然后让我赶紧进去。我永远忘不了他看着我转身那一刹那展露出来的无声的笑容，褪去了在学校，在课堂上表露的威严和警示，有且只有一位长者对小辈的关怀备至和宠溺。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害怕老柳。而在他的语文课堂上，我表现得更自在，更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