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内容的形式叫“过场”

图：网络

跟创新无关的话题。

关于创新，写了三篇文章，重点说的是要无中生有，不要把心血用来有中生“有”。把扁瓶装的酒倒进圆瓶，外观变了，内容不变，酒还是那个酒。往酒里加一点香精呢，味道不同，酒仍然是那个酒。最初酿造的酒叫创新，是0到1。后来不断添加的东西，勉强也算是创新，但本质上是1到100，锦上添花罢了。那些添花的东西，如微雕，如内画，大多为王公贵族、八旗子弟的玩物，与国计民生无关。我的老战友张兄说：“两三百年来，我们对这些“淫技”的追求已达走火入魔的境地。现在更是以“非遗”的名义而沾沾自喜。”他说得对，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底层民众需要的是“炭”，不需要花。更何况，那些添过花的“锦”，其实也是花，添上去的。

啥都不添呢？

费时若干年，用蝇头小楷抄《红楼梦》，甚至在显微镜下，用微雕在玉石上雕刻《红楼梦》，有没有人阅读、能不能阅读没关系，这样的艺术形式等于没有内容，而没有内容的形式就是走过场了。

“过场”是戏剧专用名词，意思是戏剧的幕间表演或娱乐，戏剧中用来贯串前后情节的简短表演，戏曲中角色上场后，不多停留，穿过舞台从另一侧下场。倘若角色并不表演，只一味地从一侧穿到另一侧，那就是走过场了。到后来，“过场”不再是戏剧专用，泛指办事走形式，不讲内容。

四川人比较刻薄，把走过场这种无用功叫做“做过场”。明明没有用，偏要“做”，做给人看，表示“做”了，而且很能“做”。

有一年雨季到了，县防汛指挥部发来文件，要求各单位做好防汛工作，一，二，三，四十几条。当时我在县文化局工作，局长专门传达了文件，并吩咐我起草了《关于贯彻“防汛指挥部做好防汛安全检查工作的通知”的通知》。次日，宣传部某秘书通知，本系统各单位负责人开会，由他传达防汛指挥部文件。局长不想去，要我代劳。“各单位”头头似乎都不想去，结果与会者只有某秘书，电影公司经理和我。等了半小时，我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开玩笑道：这上面的字我都认识，我自己再传达一回，就不开会了吧？某秘书难得主持一次会议，恨了我一眼，又打电话催“各单位”。后来才得知，各单位头头是否来开会，取决于召开会议的是谁。倘若部长到场，一个个早就提前到场了。又等了一个钟头，某秘书清了清嗓子，我以为要宣布散会，谁知他清完嗓子后大声说：不等了，下面正式开会。原原本本念完文件，他还提了几点要求。硬是做足了过场。

刘震云说，我们最大的幽默是人人都有一份文件，一个人在台上念，台下的人都在一本正经地记录。有人对此提出异议，认为刘震云在胡说，因为那是必要的程序。在我看来，“一致通过”的程序本身就比较幽默。不然，就不会一再反对文山会海。

类似的过场很多。每逢重大节日，我都要起草关于贯彻通知的通知，甚至是通知的通知的通知。这类通知很好写，在原创的基础上略加一点内容即可。不加也可。但通知必须有，得做给上面看。

对这种现象四川人还有一种说法：实在找不到事做，不晓得去洗煤炭！

鼻烟壶之类，大约可以算极其精致的煤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