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你的眼睛〉 一

          陈妍再次闭上了眼睛，灰蒙蒙的世界又黑了。

          她从不记得在她面前有一面镜子，或者说，很少记得。它可有可无。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只能比着自己的脸，脑海去想。

          她抬起头，鼓着腮，又把气呼了出去。棕红色的头发如同波浪般摇摇晃晃，垂在腰间，发出白光。她睁开眼，清澈的眼睛灰暗无光。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拂过的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又慢慢落下。

          狭小的屋子，只有一间浴室一个厨房和一间客厅。一张床摆在客厅的一角，旁边放了一套桌椅，上面堆满了书。单薄的床垫铺在床上，谁然不硌身子，但很不舒服。天花板摇摇欲坠，都接二连三地脱落了，地板也被染白，扫不掉的斑点零零散散。

          她家里有灯。在门的一侧，显眼的嵌在墙上。虽然她看不见，但灯依然没有失去它的作用，她能用它感受一点零星的光。即使她无依无靠，没有亲人，可她不愿为了活着而活着，光明给了她心灵上的慰藉。政府的补贴只能让她补贴家用，基本存不到钱，可她依旧愿望能多亮一会儿灯。她习惯了这重复的生活，但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的。

          她走到窗边，凭着感觉抬起手，从日历上撕下一页，一个大大的22赫然出现，旁边写了小小的两个字——十月。

        “没记错的话，今天，又是生日了吧？”她自问道，轻轻打了声哈欠“今天加油干吧，多干些活，生活还等着我。”20出头的她还更有信心，努力工作便是她给自己的礼物，身体的残疾让她四处碰壁，知道最近，她才找到了一个临时工——在饭店刷碗。这是店长出于好心，给了她一个不用走动的活。

        整点报时响起，那是她无奈与心酸的象征。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体现自己微弱的价值，养活自己——一个弱小的生命。不让自己永远生活在被轻视，被鄙视的生活中。导盲棍伤痕累累，陈妍看不见，或许她心知肚明。虽然她生活在无光的世界，但她的内心，依旧充满光，充满希望。

        “一切安好。”她在心里默念。

          小雨淅淅沥沥，天空阴阴沉沉。晶莹的水滴在陈妍的头发上，小而饱满。陈妍擦去鬓角的雨水，理了理头发，伴着喧嚣走进店中。敞亮的屋子有些闷热，热油的滋滋声回荡在四周。

          陈妍停下了脚步，面前就是前台。

          “中午好！”陈妍打起了招呼。

          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狭小的前台上。陈妍轻轻地摆放好她的盲杖，正打算走向她的工作区域，但又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妍妍”老板娘喊她。

          “怎么了，阿姨？”陈妍问道。

        老板娘摆了摆手，笑道:“哎呦，就别这么客气了，直接喊我老板娘就行了。妍妍，今天人挺多的，你来前台招待招待客人，你那边我会有安排的，行吗？”

          “嗯，好的，老板娘。”陈妍点点头，还比了个OK的手势。

          陈妍放下被盘起来的头发，重新扎了个高马尾。站在柜台前，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