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与被离间

十七年前

兴平元年(194年)樊稠、李利追马腾、韩遂至陈仓(今陕西宝鸡市东),遂谓稠:“本所争者非私怨,王家事耳。与足下州里人(二人皆涼州人),欲相与善语而别”。于是二人接马交臂而语,良久始罢。李利回去告诉李傕说:“韩、樊交马语,不知所道,意爱甚密”。于是傕猜疑稠,又因稠“勇而得众”,更使傕忌。

《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列传第六十二》:遂、腾走还凉州,稠等又追之。韩遂使人语稠曰:“天下反覆未可知,相与州里,今虽小违,要当大同,欲共一言。”乃骈马交臂相加,笑语良久。军还,利告傕曰:“樊、韩骈马笑语,不知其辞,而意爱甚密。”于是傕、稠始相猜疑。犹加稠及郭汜开府,与三公合为六府,皆参选举。

十七年后

《资治通鉴·汉纪·汉纪五十八》建安十六年(211年)九月,操进军,悉渡渭。超等数挑战,又不许;固请割地,求送任子。贾诩以为可伪许之。操复问计策,诩曰:“离之而已。”操曰:“解!”韩遂请与操相见,操与遂有旧,于是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都旧故,拊手欢笑。时秦、胡观者,前后重沓,操笑谓之曰:“尔欲观曹公邪!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遂曰:“无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

十七年前,韩遂自己用过“接马交臂而语”离间之计,成功使樊稠回朝之后与李傕互相猜忌。十七年后,曹操“交马语移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离间韩遂马超。就算韩遂在阵前没反应过来,回去马超(其实不只是马超一人,凉州残余割据势力此时在反曹大旗下最后一次表面上团结在一起,猜疑马腾的应该是包括马超的几乎所有凉州大小军阀)问他“你到底和曹操说啥了”的时候,总该反应过来了。一句“无所言也”无论如何是太敷衍了,至少也该把阵前说的那些“京都旧故”重复一遍,最好能再分析一番、拆穿曹操的离间之计,还是有机会破解的。面对几乎原样复刻自己用过的计谋,还这么麻木不仁不当回事,让人十分费解,大概只能勉强理解为此时韩遂确实有点老了吧。

《三国志·卷一·魏书一·武帝纪第一》裴松之注引《典略》:(韩遂)至是乃死,年七十馀矣。此为建安二十年(215年)。

光和元年(178年)九月,金城太守殷华在任上去世,韩约(韩遂本名)因为是殷华的故吏,于是与江英等追送殷华的遗体到遐邱,刊石纪念其功勋。(出自《全三国文·卷二十八·魏二十八》)

此时韩遂就能够称为殷华“故吏”,可见应该已经不年轻,如按此时三十五岁估算,则到建安十六年(211年)为六十八岁。这个年纪确实算老人了,但在三国年代也不算非常老,可见保持日常用脑习惯,锻炼记忆力真的很重要。

另外,曹操这招离间之计,出自三国著名毒士贾诩。这就更加有意思了,十七年前,樊稠被韩遂离间之事,曹操应该本来是不知道的(除非那个时候有八卦小报),他那个时候已经在兖州发展。而当时贾诩正在李傕郭汜樊稠控制下的长安朝廷担任尚书。李傕对樊稠猜忌之事的来龙去脉,他应该是清楚的,从两次离间具体操作“竟能如此相像”来推测,可能贾诩就是故意要搞一次情景还原,让韩遂来一次昨日重现,至于能不能想起来,就看韩遂自己了。随便说一句,贾诩是武威人,韩遂是金城人,都是凉州的,也算老乡,贾诩这也算是致敬老乡。

顺着这个思路再细想一步,真的更加难以相信韩遂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离间计,那么如果假设韩遂没有老糊涂的话,他的一系列反常应对就很有可能是将计就计。我们都知道反间这种策略实施的前提就是,对方阵营的两股(或更多)势力已经有了嫌隙,或者说并非铁打一块,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被反间之时,可能无论怎样解释都是徒劳的,都无法自证其清。此时韩遂的泰然处之,可能反倒是对马超(及其他军阀)的一种试探和考验,毕竟那么容易就怀疑自己战友的人,本身可能也有问题,更别说马超还得叫韩遂一声叔。而马超韩遂被离间与其战败退往凉州的关系,可能也不是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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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che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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