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下)

犯人,作者,太宰治

清晨,阿庆在酒店里醒来,洗漱,整理衣物,顺便将昨夜还未喝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退了房,看了看,身上的钱还有,他买了三种报纸。事发已经一天一夜,然而翻遍了报纸,没有看到相关事件的报道,这令他有些不安。他想着也许警方封锁了消息,正在秘密搜查逃犯。他有些绝望,这儿已无立足之地,趁身上还有些钱,先跑路,最后再自我了断。因为他杀的还是自己的亲人,一旦被逮捕,如何面对亲人和同事?他不愿面对,也害怕面对。


他有些疲惫,因为在酒店里一夜,并没怎么睡好,外加喝酒。他想回到公司的宿舍,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晚再走。晚上进入三人间的宿舍,里面空无一人,灯却亮着,同事估计去外面了。他默默地摊开被子,关灯躺下,很快就死一般地沉睡过去。隔天早晨,一个同事把他推醒,同事问他上哪鬼混了,他姐夫多次打电话来公司,让他即刻去姐姐家一趟。具体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可是却找不到他人,既没有上班,又没回宿舍,就连阿秀也不知他去了哪。同事表示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姐姐家一趟,听他姐夫那语气,感觉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阿庆听闻,吓得浑身哆嗦。他问同事姐夫除了让他回去,还说别的什么了?边问边穿上衣裤。同事只说是急事,让他赶紧回。阿庆赶紧洗漱,随后把宿舍里所有他的物品统统打包进他的帆布包里,和同事告别后就匆匆离去了。然而他并没有去姐姐家,而是来到涩谷,把所有打包之物全部甩卖,连那帆布包一起总共卖得5千多日元。然后坐了地铁去了银座,在那里的一家药店里买了一盒200粒包装的安眠药,又在车站购了去大阪的快车票。阿庆以前并没有去过关西,至于为何去大阪,去大阪做什么,没有方向。他只是听说关西那儿也很不错,余日不多,就在那享受最后的人生,还有钱,约有1万日元。


在车站附近买了一大推吃的喝的,临近中午,坐上快车,没想到车里比较空,坐着很是舒服。快车奔驰,阿庆忽然想写诗,可能是受了阿秀的影响,他在笔记本上慢慢写着:我有,安眠药,二百粒。打开,咽下去,就会死。生命,将终结,再会了。他实在是没什么文化,只能这么写。他就要死去,无话可说。他久久凝视着窗外,火车已经进入静冈县……


此后阿庆的行踪,警方也没有进行详细的调查和取证,所以具体他在大阪做了些什么没有记录。听说最终发现阿庆的遗体是在大津市(滋贺县)车站前的一家名叫秋月的旅馆。他用水吞服了那200粒的安眠药。遗体的枕边只是散落着几份报纸,和一些纸币,别无他物。

阿庆杀人案始终未见报,但阿庆的自杀,却在关西报纸的角落里刊登了。警方找到了阿庆的姐姐和姐夫。姐姐左臂的伤口尚未拆线,白色绷带绕过脖子吊在胸前。姐夫对警方表示他们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所以一直在到处寻找他(阿庆),实在抱歉。姐姐泪流满面,没有说话,她明白对年轻人走火入魔的热恋切不可掉以轻心。


太宰治,生于青森县,东京大学法文科退学,后专注创作小说,《人间失格》便是他的佳作。1948年,投河自尽,本篇作品发表于1948年的《中央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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