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曲

酒曲，名字虽美，其实用麦麸子做的，粗糙扎脚又扎手。三伏天，涛娃子和他爸去沟边大柿子树下，割几捆艾蒿，再去二妈家竹林讨些水竹叶子。涛娃子他妈把受潮、放久了或颜色偏黑的面粉炒熟溢出香味儿，和上麦麸子，洒些浑浊的缸底酒，拌上陈年酒曲渣渣。这些拌和比例每年都不一样，爸妈常常争执不休，对数以爸的为准。爸拿出一个长方框的曲模子，类似砖模子，但比它精致些，倒角去棱、抛光打磨。涛娃子和女娃子争相把艾蒿摊平排在地上，用竹叶填补缝隙，曲模就放在艾蒿杆的中间，倒入和着麦麸的熟面。爸那双洗过的白净大脚，一左一右踩在模框里，像和泥巴一样反复踏平，铲刮溢出的，抛回框里。女娃子抬脚欲试，被制止，因为酒曲和上坟的纸钱一样神圣，女人属阴，不许碰。

涛娃子踩了几脚，除了框子膈应和麸子磨脚外，没什么了。女娃子忿忿不平，不再帮忙，脱了框模的酒曲，像一个大砖胚，盘灶、垒炕用。瓷实的，棱角不掉渣，折回铺底艾蒿，包起来。妈从女娃子摔下去沟边上，拔回辣廖草，连茎带叶绕酒曲一圈，束腰结节。摆在晒台上，过了三个太阳，去了水汽，再搬到阁楼上阴干，每三五天翻个面，避免发霉。

能烧出满花酒，是衡量酒曲成败的关键。酒从细长壶嘴流出，注入酒杯，泛起一圈圈泡沫，把杯面盖满，称为满花酒。比这个还高级称为堆花酒，酒花中间胀起，周边围着小的，凸出杯面，像叠罗汉。熊庆和为了拼满花酒，用纱布把掰碎的酒曲兜住，扎上细线，垂吊浸入酒坛，提升酒的威力。胡老汉更甚，直接买酒曲粉掺入酒曲，提升出酒量和威力，这种大曲酒刚猛入喉，后劲十足，醉了不易醒，醒了还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