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地泣鬼神：虒祁宫音乐会

zhangchen • 2024-08-09 02:51 • 杂文

春秋战国故事216

晋平公听说楚国以章华宫落成的名义，号召诸侯到楚国参加庆典，便对大臣们说：“楚国虽是蛮夷之国，却能凭借华美的宫殿向诸侯夸耀，晋国难道还不如楚国吗？”

大夫叔向上奏说：“霸主之所以能让诸侯顺服，靠的是德行，而不是宫殿。修建豪华的章华宫，是楚国的失德行为，您怎能效仿他呢？”

晋平公装作没听见，继续在曲沃的汾水边，仿照章华宫的形制建造宫室，大小规模虽不如它，但精美更胜一筹，起名为虒祁宫。落成之后，也派使者向诸侯各国发出通告。

各国听到这个消息，都暗中讥笑晋平公的所作所为。虽然如此，却不敢不派使者来道贺。只有郑简公因先前参加楚灵王的盟会，没有到晋国朝觐，而卫灵公刚刚登上国君之位，也没有见过晋侯，所以这两位国君为了表示诚意，亲自前去道贺。

卫灵公走到濮水边时，天色已晚，他住宿在驿馆中，半夜还没能入睡，耳中似乎听到弹琴的声音，就披着衣服坐起来，倚枕而听。那声音虽微弱，但清晰可辨，是乐工从未演奏过的新曲子。卫灵公问身边的人，大家都说没听过。

卫灵公一向爱好音乐，手下有个名叫师涓的乐工，善于创作乐曲，能编写四季的曲调。卫灵公喜欢他，出入都让他陪伴在左右。卫灵公派人把师涓叫了过来，这时，乐声还没有停息。

卫灵公对师涓说：“你听，这好像是鬼神在演奏。”

师涓侧耳静听，良久，声音才消失。师涓说：“我已经了解这乐曲的概要了。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把它写出来。”灵公便又留宿了一晚。半夜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师涓一边抚琴，一边学习，把玄妙细微之处都掌握了。

到了晋国，朝贺之礼结束后，晋平公在虒祁台设宴招待卫灵公。酒喝得半醉，晋平公说：“我早就听说卫国有一位名叫师涓的乐师，善于谱曲，不知道今天来了没有？”

卫灵公站起来回答说：“他就在台下。”

晋平公说：“请为我召他过来。”

卫灵公召师涓登台，晋平公又去召师旷。师旷眼睛失明，助手将他扶了过来。两位同行在台阶下互相叩首拜会。晋平公给师旷赐座，让师涓坐在师旷旁边。

晋平公问师涓：“最近有没有谱新曲子？”

师涓上奏说：“我们来晋国的途中，有所听闻，请让我给您弹一曲。”晋平公命左右摆设几案，取来桐木古琴，放到师涓面前。

师涓先将七弦调好音，然后拂指弹奏。才弹了几声，平公就连声夸奖。曲子弹到一半，师旷用手按住琴，说：“请停下。这是亡国之音，不能弹奏。”

晋平公问：“何以见得？”

师旷上奏说：“殷商末年，一个名叫延的乐师，为纣王演奏靡靡之音，纣王听后欢乐得忘记了疲倦，就是这首曲子。后来，武王伐纣，师延抱着琴向东走，投入濮水中自尽了。有喜欢音乐的人经过，这乐声就从水中传出。师涓途中所听到的声音，一定是在濮水边。”卫灵公不禁暗暗惊奇。

晋平公又问：“这是前朝的音乐，演奏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师旷说：“纣王因为淫乐而亡国，这是不祥的音乐，所以不能演奏。”

晋平公说：“我喜欢的是新的曲调。师涓为我演奏完吧。”师涓于是重整琴弦，极力展示乐曲的动人之处，抑扬顿挫，如泣如诉。

晋平公非常高兴，问师旷：“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师旷答道：“这叫做《清商》。”

晋平公问：“《清商》是最哀婉悲伤的曲子吗？”

师旷答道：“《清商》虽然哀婉悲伤，但还不如《清徵》。”

晋平公问：“《清徵》可以让我听一听吗？”

师旷说：“不行。古代能听《清徵》的人，都是有德的仁义之君。现在国君德行薄，不该听这首曲子。”

晋平公说：“我特别喜欢新曲调，你千万不要推辞。”

师旷不得已，取过琴来演奏。刚一弹奏，有一群黑鹤从南方飞来，逐渐聚集在宫门的梁上，一共八对。再弹奏时，黑鹤边飞边鸣，整齐地站在台阶下，左右各八只。继续弹奏时，鹤伸长脖子鸣叫，展开翅膀跳舞，发出的声音与音乐相和，直达天际。晋平公高兴地鼓掌，台上台下，人人欢乐开怀，观众全都啧啧称奇。晋平公命人取来白玉杯，斟满美酒，亲自赐给师旷，师旷接过来一饮而尽。

晋平公赞叹说：“《清徵》这首乐曲的美妙，真是无以复加！”

师旷说：“不如《清角》。”

晋平公大吃一惊，问：“还有比《清徵》更美妙的乐曲吗？能让我再听一听吗？”

师旷说：“《清角》不比《清徵》，我不敢弹奏。当年，黄帝在泰山与鬼神会盟，乘坐由象和蛟龙拉的车，由神仙毕方驾驶，蚩尤在前，风伯清扫灰尘，雨师向道路洒水，虎狼在前面引路，鬼神在后面跟随，螣蛇伏在地上，凤凰覆盖上空，聚会八方鬼神，制作出《清角》。从那以后，君王的道德一天比一天衰落，不足以使鬼神服从，神与人就隔绝了。如果弹奏这首乐曲，鬼神全部聚集，那就有祸无福了。”

晋平公恳求道：“我老了！真想听一曲《清角》，死而无憾。”师旷坚决推辞。

晋平公站起身来，再三逼迫。师旷不得已，只好取过琴来弹奏。刚一演奏，有黑云从西方生起，接着弹奏，天边狂风突然发作，撕裂了帘幕，摧毁了器皿，屋瓦乱飞，廊柱都被拔起，不一会儿，一声迅雷响起，暴雨如注，台下水深数尺，台上全都湿透。侍从惊慌逃散，晋平公恐惧不已，和卫灵公一起趴在走廊与屋子间，一动也不敢动。良久，风雨平息了，侍从渐渐回来，扶着两位国君下台离开。这天夜里，晋平公受了惊，患上心悸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