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茶垢的故事

老张家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既然客人尊贵，就要以茶待客。老张平时没有喝茶的习惯，不是喝茶不好，而是条件摆在那里，一斤茶叶最便宜的也要不少钱，而且还要买一把茶壶。老张就让媳妇儿到邻居家去借一把茶壶，又派孩子到村里的小卖店买二两散茶叶。

邻居老周头喝了一辈子茶，这在村子里是很出名的。他有一把瓷的茶壶，用了几十年了，村里好多人到他家里去串门都见过，也有一些人喝过那把茶壶冲出来的茶水。茶壶可是老资历了，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老周头的儿子大周把爹的茶壶拿出来借给了老张媳妇儿。女人匆匆忙忙拿回家，一边走一边观察茶壶，外面全是些积年的油渍，揭开茶壶盖往里面看，全是些很厚的茶垢。她心里想，这茶壶里里外外也是够脏的了。趁着儿子还没有买回茶叶，老爷们儿正在陪客人聊天，赶紧到厨房的锅台边刷茶壶。

那个年月还没有洗洁精，厨房里如果想擦洗什么东西，就用过去的那种老式的碱，要么就用盐来搓洗东西。老张媳妇便捏了一块碱在案板上用刀拍碎了泡在水里。然后用抹布蘸了这碱水 擦洗茶壶的里里外外。外面的油渍很容易就被碱水擦掉了，可是里面的茶垢太厚了又不容易伸进手去，老张媳妇儿一边费力地擦洗着里面一边想，这老周头喝了一辈子的茶，怕不是一辈子没刷洗过这茶壶吧。

茶壶里面的茶垢很厚不容易洗掉，她就找来了一把铁质的羹匙在里面又刮又捅的，后来还真就弄下了一块比较厚一点的茶垢，有了这个开头，她顺着往下继续清洗。弄了一会儿还没清洗完，儿子把茶叶买回来了，就赶紧用清水涮洗了茶壶，便冲了茶水招待客人。

客人走后，老张让媳妇儿赶紧把茶壶还给邻居，这是老周头的宝贝茶壶，千万别给弄坏了。媳妇儿就说，你看咱借了人家的茶壶，是应该要给他清洗干净的，刚才来不及清洗完里面的茶垢，我清洗完再给他送去。老张头点点头说对。

老张媳妇儿就又到厨房的锅台边，这次时间从容，她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清洗了好一阵子，直到外面擦得锃亮，露出了瓷质的茶壶本来的面貌和颜色，又把里面的茶垢几乎全弄干净了，然后还了大周。

前脚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听到大周和他爹老周头吵起来。开始两口子还不在意，后来居然听清两个人吵起来是因为茶壶，就仔细听了听，原来是老周头嫌弃茶垢被洗净了，原来那茶垢是多年攒下来的宝，即便家里茶叶不多，省着放点茶叶，那茶垢也会淅出些茶水的颜色和味道来。有时茶叶没有了，到小卖店买，断货了，就这样倒点白开水进去，倒出来的也是茶水，只是略淡一些。

因此爷俩才会吵架。

老张媳妇捶胸顿足，觉得自己闯祸了。老张也暗自叹气。第二天，老张媳妇儿到小卖店去买了二斤茶叶送给了邻居大周，十分歉意地对他说，真是对不住了，这二斤茶叶送给你爹喝吧。

大周大大咧咧地说，茶叶你拿回去吧，我爹有茶叶喝。那老头子就是事多，你不要在意呀！

两口子商量出一个主意，然后赶紧去买了一把茶壶，而且自己也决定养成喝茶的习惯，每日把茶叶泡在里面，想养出一把有茶垢的茶壶，希望能在老周头有生之年送给人家。养了几年茶壶以后，里面刚有淡淡的茶垢，生活条件渐渐好了，茶叶也买得起了。直到老周头过世，那把茶壶也没有养成她们需要的茶垢。老张老两口也养成了喝茶的习惯，他们已经换了好几把茶壶了，儿媳妇每次给他们冲水，都把茶壶里里外外刷洗得干干净净。老两口有时候会给孩子们讲起这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