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铃铛的猫
1
七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射在大街小巷,江苏的城市沸沸扬扬地喧腾。
四处都有滴滴声,送考的车辆此时都有恃无恐地长驱直入。
阿眠大清早就起来,整理着装和要带的东西:准考证、抱佛脚的复习资料、水杯、铅笔袋。
草草吃掉了妈留下来的早餐,看完压在牛奶杯下面一张鼓励儿子取得好成绩的便条,便出门了。
考场很近,他选择步行,不会堵车,也能静静地想想复习过的知识点,顺便看看周边的店铺招牌。
“风沙渡”三个字飘进他的脑海,这是被陈老师念烂了的榜样作文,只是因为在路边偶尔看到一家名为“风沙渡”的店铺招牌,就此展开联想,便成了一篇睥睨众生,可望不可及的最优作文。
关注身边小事,陈老师总那么告诫他们。
阿眠四处张望,看能不能搞到什么新奇的招牌,或是身边点滴值得描摹的小事啦之类的。
竟然还真有。
当然不是什么新奇的招牌了,一个女孩子坐在马路边哭,大概十岁不到的样子,而马路中央,倒着一只血淋淋的黑猫。女孩哭声尖利而凄切,悠悠飘荡在街道上空。
阿眠心里猛地一跳,路遇黑猫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强压下心里惴惴不安的思绪,想着女孩子养的家猫被无所顾忌的司机不小心撞到,所以蹲在路边哭,只是这样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已,没有什么。
行人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神情淡漠地从女孩和黑猫身旁经过。
阿眠心里微凉,听着凄切的哭声,悄悄地从旁边绕了过去。今天他不能迟到。经过黑猫的时候,脑袋一阵眩晕,他赶紧飞快地离开,顺便喝了几大口凉水压惊。
其实今年,所有的考生心里都揣着一块石头。前段时间因为肺炎,连高考都推迟了一个月,明明是六月就应该考完,大家欢欢喜喜畅玩几天,却直到七月还在汗如雨下地准备赴考。更糟糕的是,网课的状态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喂,在哪个考场啊?”肩膀突然感到一阵酸痛,吓得阿眠飞快转眼一看,是他的铁子一淳。
“3602。”阿眠用眼神和揉着胳膊的动作告诉一淳,他很疼。
“可惜了,我和你都不在一层楼。”一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准考证号,挥了挥手就打算跑开。
“等一下你来的时候看到小食街那里出了交通事故吗?”阿眠问道,果然他还是很在意的。
“没有啊,谁出事儿了?”一淳转过头,一脸疑惑。
“没啥,一只猫而已。”
一淳跑得消失了身影以后,阿眠重重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他太紧张了,一淳和他根本不是一条路,没看到也很正常。
抱佛脚的资料自始至终呆在背包里,进考场之前,阿眠把全部精力用在体会自己的身心状态上,上厕所的时间,喝多少的水,东西是否带齐,一切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确认。
然后像梦一样,第一门语文的开考铃打响了。
阿眠马上进入答题的状态,把监考老师发下试卷那一刻开始到打铃这段时间自己在心中默默作答的选择题给涂上答案。
然后...
转眼看向作文题的时候,眼睛却突然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
他赶紧抬眼,监考老师正襟危坐在讲台后面,另一个在他的不远处的课桌之间巡视,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页的刷刷声。
低下头去,眼睛又开始模糊,整个视野突然染上一层暗红的滤镜一般。然后耳朵里,灌进尖利而凄切的哭声。
2
眼前是一只黑猫,女孩的哭声还在他耳朵里萦绕,久久不散。
阿眠盯着那只通体漆黑的猫咪,见其冷酷的金色眼神扫射过来,不禁全身一阵战栗。
“这是哪儿?”阿眠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
黑猫静静地蹲坐。
“喂,有人吗?”阿眠捂住耳朵,脑海里越显刺耳的尖锐叫声让他坐立难安。
“不管是谁,让我离开,还在,我还在考试。不能...”阿眠闭上眼睛叫起来,试图盖过脑海里女孩子的哭声。
“你忘了吗?这是你的家呀。”
“放屁。”阿眠吼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农田边缘的土路上,脑海里的声音停下来了,他现在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声,或远或近的蛐蛐叫声,甚至有麦田抽穗的生长声。
正是夕阳逐渐垂落的时候,橘黄色的光辉笼罩着整片农田和远处的村庄。
在风扬起麦田稻穗的片段间隙里,阿眠看到农田的最深处蹲着一个小男孩。
他走下土路,走进麦田深处,慢慢走近,小男孩一耸一耸地抖着肩膀。
在远处阿眠看不到小男孩在干什么,到近处,他看明白了。
小男孩拿着一把铲子,在挖着泥土,然后把挖到的泥土倾倒进一个洞里。阿眠像着了迷般怔怔地看着,阳光迅速地隐没下去,黑暗侵袭到远处的山峦,延申到农田里。
小男孩在黑暗中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貌,阿眠转身就跑。
之前看到的那只黑猫金色的眼睛射出的凛冽寒光让他脊背寒凉。
他想起来了,记忆就像黑暗一样突然侵蚀他仅存的理智。
六岁的阿眠,拿着铲子在埋葬一只黑猫的尸体。
他想要惊声尖叫,但脑海中女孩子的哭声再一次尖利地刺穿他的耳膜。
“你想离开吗?”
“我想专心考试,我想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如你所愿。”
语文考试的结束铃打响的时候,阿眠睁开了眼睛,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看到作文那一页答题纸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工整的字迹,选择题的部分也被修改过,惊魂未定之后,阿眠重重叹了一口气,倚回到椅背上,呆呆地看着监考老师把他的答题纸和试卷都收了回去。
下午是数学,更是一场硬仗要打。
阿眠不敢怠慢地确认完需要的东西,才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教室。
每一次考试之后,他都是这样一种六亲不辨的状态,直到一淳上前来对着他鼻子吼叫,阿眠才回过神来。
“一起在附近找个店歇息吧,等数学考试。”
阿眠点了点头,他现在觉得身心俱疲,急需休息。
走向KFC的路上,阿眠瞄到街边的花圃上蹲坐着一只黑猫。
金色的目光射到他身上,冰凉彻骨。
怎么了?一淳在说话,话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阿眠好像沉溺在水中一般,喘不过气来,也开不了口。
喂,阿眠?
阿眠的身体里,好像被什么按下了开关,封闭的记忆匣门,决堤般崩塌。
3
玻璃瓶子被狠狠地砸在墙上,在坠落的时候裂成碎片,液体泼洒出来,溅到眼睛里,热辣辣地疼痛。
女人冲上去狠命撕扯男人的头发,被掀翻在地。
而他哭着喊着叫着爸爸妈妈,陌生的字句一个个蹦出他流血的嘴唇。
眼睛里流出滚烫的液滴,不知道是酒还是泪水。
有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又陷入漆黑的状态,然后在一个白天,母亲牵着他的手回家了。
那不是他记忆中的老家,妈妈说那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他不再轻易开口,在麦田的声浪里常常一躺就是一个下午。
然后出现一只猫,在他身旁蹲着,一坐也是一个下午。
“你在做什么呀?”麦田旋转成黑暗的真空,他意识不到,感觉不到地下坠。脑海深处隐痛的时候,好像鞭炮在他的心里炸出一个洞来。
“我在考试啊。”怒吼声吞没了一切,像海浪般冲刷抚平了杂乱和零碎的思绪。
阿眠睁开眼睛,数学答题纸已经翻过了页,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进行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不时从窗外飘进来几声飘渺的蝉鸣,从窗玻璃往外看,可以看到对面那栋教学楼里,一片黑压压答题的头颅,而考场内细细簌簌的纸业翻动声,笔尖摩擦粗糙纸面的声音,都清楚地在他脑海里振动。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不自禁地扭头看去,见一个女生哭得天翻地覆地被几个人拥着沿着走廊经过。
他继续低头看题,细细揣摩每一个题最微小的细枝末节,谨慎细致,绝不能马虎大意。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
快睡吧。
睁开眼睛他又看见那只黑猫,“不行我不能睡,我要离开这里,必须要通过这场考试。”
你以为他们需要你吗?
阿眠愣住了,黑猫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他们做得比你好多了。
“你说什么呢?”阿眠怒气冲冲地冲那个声音吼道。
不信,你跟我来看啊。
黑猫跳下蹲着的石墩,扭过头去沿着灌丛的缝隙钻了进去。
“等等!”阿眠大喊一声,尾随那只黑猫不放。
抬起脚来迈进黑猫消失的那个地方,周边的场景又开始变化,不再是公园也不是麦田,小食街的中央一滩鲜血还能看得清楚,只是死去的黑猫尸体和小女孩都不见了。
然后他来到一个漆黑的地方,只有脚下一丝丝淡蓝的萤火光芒在闪烁。
左手边传来铃铛声,他扭头看过去,黑猫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一串铃铛,金色的眼眸好像闪烁着悲戚的光芒。
然后猫的背后暗沉沉的地方亮了起来,微微地泛着蓝色的光芒。阿眠静静地看着,眼中反射出蓝色光芒的射线。
他从那个像镜子般光滑的蓝色薄膜中看到了自己,在教室里,鸦雀无声地只有写字的声音,而他自己正坐在教室的中央,低着头咬着笔尖想着解题的方法。
阿眠看到自己,感到如此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他自己被难住的习惯应该是转笔。
“他是谁?”
你忘了吗,他是你啊。
“不,让我去那里,我应该在那里的啊。”
他们不需要你了,你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蓝色光芒中的阿眠颓然跪倒在地,他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观摩,鲜血沿着指缝一点一点地渗出来,眼中映射出惊恐的光芒,他举着铲子在埋一只黑猫。
4
“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穿白大褂的医生问他妈妈。
“从我父母那里回来,他就这样了。”
他悄悄地抬起眼睛,从下面往上看,母亲满脸悲伤和担忧,他只觉得好奇。
然后他开始被迫吃一些很难吃的药物。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人在打架似的,有一段时间大家像商量好一样静谧下来,再去医生那里之后,妈妈抱着他亲了很久。
所以每次他在清醒状态时,都不敢做出太冲动的行为,而处于睡眠状态的时候,他也相信他们会做好,在他脑海里的那些伙伴。
一般不是特殊情况,大家不会出现的。
直到现在。
阿眠知道自己还是把高考看得太重,所以他们都出来了,互相支持扶助着完成自己会做的题目,甚至不小心惊醒了一直沉睡的那个最不敢面对的人。
就是大家都不要的,把黑猫埋起来的那个阿眠。但是他很虚弱,很胆怯,不会亲自出来。
考完数学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大概就差不多了,江苏的分数只计语数外,不计小科目分数,现在大局已经定了。
第二天的英语还是要努力。
对嘛,阳光多好啊。阿眠抬头望着夏天暖暖的太阳照射下来,绿树掩映的深处会有蝉鸣。这些小动物在地底蛰伏十几年的黑暗时光,只为了短暂几个星期在太阳下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喧哗,大概就是向死而生了吧。
那么他自己呢?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即将要为一段日子画上句点,再开始新的启程了吧。
一淳和一大堆同班同学聚在一起,甚至老师也出现在考场的门口鼓励他们。
阿眠悄悄地溜出去,自己一个人散步遛弯地回家了。
经过小食街,街道几乎空无一人,这时候都是大家赶着去考场看考生出门的荣耀时刻嘛。
路的中央什么也没有。阿眠摇摇头,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还想找什么。
他突然想起考数学的时候,一个女生边哭边喊地被人拦出去,是不给她进考场呢,还是她看到卷子以后就崩溃了,还是作弊被发现了呢?
“你知道吗,知识改变命运,有一场高考,就可以改变命运。”好像有个人曾这么对他说。
清脆的声音,麻花辫,后来她去哪里了呢?
早上经过小食街好像有个女孩蹲在路边哭来着,十岁左右的样子,在哭什么?
意识恢复的时候,阿眠才发现自己已经抱着头蹲在地上蹲了好久,眼睛酸涩地想要流泪。
他站起来抹了抹眼睛,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家。
妈妈已经回家做好了晚饭,正等他吃饭。
阿眠机械地坐下来,拿筷子的手莫名地战栗。
“怎么了?”
“我...没什么。”
“放松心情,考完了就解放了,到时候妈带你出去耍去。”母亲一边嚼着菜一边嘟囔不清地说道。
阿眠抬起头来对上母亲的眼神,还是那样温和地好像能融化一江春水的眸子。
“好啊。”阿眠嘴角翘起来,眼睛也眯起来,笑出最好看的弧度。
5
英语听力刚放完,阿眠就垂下头陷入意识模糊的状态,他觉得没关系,会有人接上他继续答题的,他只想歇息一会。
就一会...
“多重障碍必须要找到病根才有可能治疗成功。”
可是他还那么小...
“不管再小,有自己的意识以后发生的事情,都会对他造成影响,有时也正因为太小,才会有相伴终生的阴影。”
...会是因为我和他爸的事吗?
“父母就是孩子的世界。你别着急,再观察一阵看看。”
女人陷入了沉默。
阿眠抬头看着眼神忧伤的妈妈,尘封的记忆在蠢蠢欲动。
喵呜。
黑猫小心翼翼地走到躺在麦浪里的他的身边,蹲坐下来,脖子上系着一只铃铛,风吹过来,叮铃铃的脆响便拂过麦梢,在他的脑海盘旋,久久不散。
回到农田旁的小屋,就能闻到酒的味道,妈妈醉倒在炉边,外婆和其他人打着麻将,外公抽着烟斗,独坐在屋外乘凉。
所以阿眠喜欢麦田里不搀一点杂质的纯净感觉,喜欢那样碧蓝的天空,轻柔的流云,还有温顺的猫咪。
他已经忘了什么时候那些回忆突然变得烫手,好像一旦触碰自己就会被烧成灰烬。
阿眠睁开眼睛,又是一只戴着铃铛的黑色猫咪在他眼前蹲坐着,除了猫金色的瞳孔,他好像注意不到任何东西。
他痴了一般盯着猫咪的瞳仁,慢慢地看进去,好像看见自己的模样倒映在其中,不是现在的他,而是穿着一身蓝的,小时候的他的模样。
头开始发晕的时候,猫眼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飓风席卷着大雨降落,洒在疯狂左冲右突的芦苇和麦穗上。
黑猫摇起了铃铛,一个眨眼,扭头就跑。
阿眠颓然地倒在地上。
他已经不需要借助黑猫的眼睛了。
在那个暴风雨的下午,漆黑的云层翻滚在原本蔚蓝的天际之上,一辆溅满泥水的包车驶过,每当经过下陷的小坑洼,都把暗沉沉的水花往外撒出去。
他没带伞,湿淋淋地站在路的中央,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花糊满双眼。
突然间,黑猫窜出来吓了他一大跳,阿眠往后那么一躲,却正好避过了那辆飞速行驶的包车。
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看到一具猫的尸体,减速都没减速直行的车,还有一把飘扬的花伞,不知道是从何处过来的,摇摇荡荡地被卷到天上,一下子就被黑沉沉的雨水打地看不见了。
阿眠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却支撑着他突然向后飞奔,就这么跑回了家。
夜里高烧不断。
后来,母亲好像突然醒悟一样,不再喝酒,开始无微不至地关照起生病的阿眠。
病好的他回到那个地方寻找,却再也找不到黑猫的一点影子。
风吹动叮铃铃的声响,他找到遗落的铃铛,于是把它埋进了土里。
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恢复意识的阿眠先是抬头看了看钟,考试还有十分钟结束。再低头看试卷,瞬时出了一身冷汗。除了听力部分以外,答题纸上一片空白。
他在高考的英语考试上睡着了。
6
“你真的要复读啊?”一淳不可思议地盯着阿眠看。
“有什么办法,我睡着了啊。”阿眠说,嘴角翘起来。
“你还这么高兴?”
“有些事情,想清楚了嘛。”高考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吧。可能对一淳来说,很难理解。
夏日的太阳出乎意料的暖,阿眠和一淳道了再见,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喧嚷的接考生的人群在他意识之外,此刻的他,重新感受着新生之后似乎不一样的世界。
走到小食街,他突然想起早上遇到的景象,流血的猫的尸体,哭泣的女孩。
一只黑猫从他脚边窜出去,他惊得摔倒,那只黑猫转过头来,金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阿眠的脑海里卷起了一阵飓风。
—妈妈说,高考可以让人一夜暴富。
麻花辫女孩穿着简单而贴身的粗布衣衫,白净的脸上挂着微笑这么说。
—我呀,我想去大城市。赚很多很多钱。
还是那个女孩,在河边帮着捣衣,白净脸颊旁边留下了一颗晶莹的汗珠,转过头来用裸露的小臂蹭着额头和他聊天。
这个女孩子突然浮现在阿眠的眼前,他愣愣地呆坐在地上,阳光又变得火辣辣地刺眼。
喂,阿眠。
这个花圈送给你。
在忙呢,歇会陪你玩。
是声音,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就像铃铛一样叮铃作响。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麻花辫女孩悄悄地走到他身旁,蹲下来问他。阿眠躺在一片麦田里,听到铃铛的声音。
女孩子的粗辫子上面挂着一只小小的铃铛,每当风吹来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眠想起来了。
妈妈的老家,从未有过什么黑猫。
7
江苏高考在2020年是最后一次江苏的模式,到了21年,就和全国看齐了。
阿眠没办法复读。
语文和数学都超常发挥的他,因为英语只能够得上一个三流的大学。
他和妈妈回了一趟老家,他在麦田里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暴风雨夜里被风刮走的那把花伞。
他躺了下来,在麦田里。
高考输了,人生还没输,也不能输。
麦田里音乐传来铃铛的声音,清脆地让他想哭。
那个邻家大姐姐,麻花辫姑娘,曾在风雨的夜里打伞出来寻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里跋涉。风雨浇湿了铃铛,淋透了女孩的衣衫。
包车驶过的瞬间,呆愣的他被一双温软而有力的手重重推开,跌倒在地。
女孩满身鲜血躺在狂风暴雨中,男孩浑身哆嗦,转身就跑回了家。
他再也不会忘了。
阿眠站了起来,一只黑猫轻轻地蹭上他的裤管,他又蹲下来,轻轻地抚顺黑猫的毛。
“姐姐姐姐,你有什么愿望啊?快许快许!”
麻花辫女孩摸上小男孩的头,偏着脑袋想了想,“我想要养一只猫,嗯...黑色的,要很酷!”
“好,姐姐,明年回来我要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惊喜!”
麻花辫女孩抿嘴笑了起来,很可爱。
谁能想到一别就是永恒。
姐姐,我给你带来啦,你想要的黑猫。
阿眠笑了起来。
阿眠回家的时候,妈妈问他带来的小猫去哪里了。
“它去了该去的地方。”阿眠嘴角翘起来,眼睛也眯起,笑出最好看的弧度。
去陪麻花辫姐姐了。
窗外,夏日的阳光灼灼闪烁在无边的麦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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