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此文的人,请给东坡先生写封信或者假如自己是东坡,回郦波一封信
写给东坡先生的一封信
东坡先生:
您好!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身在旅途,半夜时分,忽然醒来,脑海中全是“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好想起身去承天寺,可是张怀民与千年前的承天寺俱不可得,遂于料峭春夜披衣而坐,给我无比倾慕的东坡先生写这样一封信。
遥想乌台诗案,大牢深坐,神宗派小太监来打探你底细,却见你睡得踏实、笑得坦然,无怪乎林语堂先生称“东坡先生乃真正的乐天派”。随后被贬黄州,艰难是自然的,你也曾有“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落寞。但心向阳光的人,不会允许自己长久沉沦。你在黄州城东的荒坡上耕种,完成了从苏轼到苏东坡的人生蜕变,此后,既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纵,也有“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的豁达,亦有“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淡定,更有“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超脱。
我翻史阅籍,发现东坡先生竟然是“呵呵体”的发明人,与友朋书信来往,结尾处必附以“呵呵”两字,当真可爱之至。笑,是你的性情,更是迎向生活的勇气。于是就有了再贬惠州,艰苦更甚黄州,然则,生活予我以磋磨,我报以大笑无拘。你的生活观比你的词作更令人钦佩——等待的时候,别忘了好吃好睡好心态。
你给黄州留下的,不止《念奴娇》,不止前后《赤壁赋》,不止《定风波》,更有“东坡肉”以飨古今食客。你居然还在惠州整理出与美食有关的诗文书稿《菜羹赋》《食猪肉诗》《豆粥》《鲸鱼行》《酒颂》《老饕赋》,并以“老饕”自嘲,宣称“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
后来在儋州穷荒之地,还是依然不改吃货本色,吃生蚝、饮东坡玉糁羹,自己住的几间茅草房更以水果命名为“桄榔庵”,会客的小竹屋则名为“载酒堂”……
你这一生,唯信仰与美食不可辜负,真真活出了我等知识分子最向往的境界——人生失意也尽欢!
因为阳光,所以热爱,爱情更是如此。
在密州的时候,你写下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被后世誉为“千古悼亡之首”。这一首怀念亡妻王弗之作,后人每每读来,无人不觉心恸。你与王弗是少年夫妻,竹马青葱。然而恩爱夫妻难到头,王弗未满三十而丧。王弗死后,你千里迢迢带灵柩回眉州老家,在母亲墓边安葬,并种下三万棵雪松,以祭奠爱妻王弗。
或许,抚平一段爱情留下的伤痛,是重遇另一段的刻骨铭心。对您而言,发妻王弗是爱,续妻王闰之是暖,最后的人生知己王朝云则是希望。“是爱,是暖,是希望”,故而唯有你东坡先生才是“人间的四月天”!
情深未必限男女,挚友更显真豪情。世人皆有赤子之心,却受红尘污染束缚,天下唯一东坡,纯粹永如孩童。于是也唯一苏东坡,可以交友遍天下,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士农工商,三教九流,皆可进入东坡先生的朋友圈。
相传当时杭州洪灾,流民疾病丛生,你的好友巢谷手上有一秘方。据说这个方子巢谷连自己儿子都不传,你便软磨硬泡,非要他把方子给你。巢谷让你在江边指江发誓,绝不再传他人。你先是发誓,转而拿到了圣散子就告诉那些制药的人,把方子散给大家去赈灾,救一方百姓。你是一代儒生,为人却不迂腐,宁肯背弃誓言,也要解救苍生。巢谷当然知道你的性格,终其一生都与你相交情厚,在你被贬岭南的时候,专门跋涉千里去岭南探望,却死在了途中。这该是一种怎样的惺惺相惜!
就这样,你从灵秀的眉州走来,一路走遍大宋江山,更走进了后世千万代仁人志士的心怀。
你我皆旅人,都要用整整一生来赴这场信仰的旅行,途中总有磋磨,人生何不尽兴?!不论生活如何以痛吻我,何不开怀,大笑似东坡!
东方欲晓,我与君行早!
且坎坷,且前行。
下一站,又要出发。
郦波 顿首
(郦波:知名作家、文化节目主讲人、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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