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没病,有“药”可医

看到“药”这个标题,第一反应,便自然地联想到故事大概是与某人的病有关。是谁病了?用了什么药?一个个问题从脑海中跳出来,我翻开书来寻找答案。

故事中的明线是小栓的痨病。一个寂静的秋夜,华老栓天明之前便起身,从媳妇华大妈那里接过洋钱,出门赶路给儿子买“药”去了。他被拥在人堆里,恍惚地从一个人手中买来了那块新鲜的人血馒头。老栓抱着馒头回到自家茶馆,华大妈用灶火热了人血馒头,给小栓吃下了。店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康大叔,一遍遍叫嚷着“包好”邀功,趾高气昂地和其他客人攀谈着革命者被杀的新闻。画面一转,第二年的清明,只剩下给小栓上坟的华大妈,以及偶遇到的那个革命者的母亲了。

明线中蕴藏了许多值得琢磨的细节与伏笔。老栓要去买人血馒头时,华大妈“从枕头底下掏了半天”才拿出那包洋钱,老栓走在路上也几次按了按衣袋确认钱还在,再加上第四部分上坟时,“右边是穷人的丛冢”,可见华家的境况是很不好的。华老夫妻也未必愿意买人血馒头,一是由于贫穷,二是出于对“人血”尤其是革命者的鲜血的恐惧,因此老栓在买馒头时神情恍惚,迟迟不敢接过来。但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一对开茶馆的穷夫妇,没有常识,没有医术,他们大概已经试过了无数种方法,可是儿子的病迟迟不好,只有一个“信息灵”的康大叔告诉他们,人血馒头能治小栓的病,而且是“包好”,他们又怎能不试一试?另外,死去的革命者名为“夏瑜”,其实也暗示着在文中那个丁字街头牺牲的烈士秋瑾。

茶馆中的顾客们闲聊的群像,也值得细细品味。首先是驼背五少爷,他虽被称为“少爷”,但常常在茶馆最早来、最晚走,这个称呼未免也是一种讽刺;然后是花白胡子的人,他忙着扯东扯西,打探消息,奉承着别人的话;紧接着出场的,便是提供了人血馒头治病法的康大爷,他神气地嚷着“包好”“包好”,可最后小栓不仅病没好,反而丧了命;最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他坐在后排,同样附和着谈话。众人的交谈也就引出了故事的暗线——那个“疯了”的革命者夏瑜。在康大爷口中,他是没让自己拿到一点好处的“不要命”的“贱骨头”;在其他人口中,他是“发了疯了”;在老栓眼中,蘸了他血的馒头能救自己儿子的命。直到清明,华大娘上坟时又遇到夏瑜的妈,故事也画上了句号。

试想一下,形形色色的老少坐在店里,尽是闲扯着革命者的是非。他们不在乎革命者的死活,只是抱怨着他“满嘴胡言”、没让自己得到一点好处,说他真是“疯了”。而另一边,吃下人血馒头的小栓听着康大爷的“包好”,仍是止不住的咳嗽。

究竟是谁疯了?又究竟是谁有病?有病的没有真正的药医治,反而因道听途说的偏方而死;“疯了”的被处决,鲜血被拿去给有病的人治病。这让我想到东北作家郑执的小说《仙症》,周正因为口吃,家人要他吃中药、针灸,甚至找来“大仙”给他驱邪;而王战团被认为是癔症,被自己的妻子下药控制。人们总是贸然将不同寻常的人诊断为“疯了”“病了”。小栓的痨病是真的病了,却终究没得到正确的治疗。那么革命者夏瑜呢?更多像他一样被处决的革命者呢?他们不是真的疯了,而是不被众人所理解、接受。真正应该治“病”的,还有茶馆里外的千千万万个人,包括老栓夫妇,包括这些顾客,也包括夏瑜的母亲——她直到儿子死后也认为他是被冤枉的,而不是真正“疯了”的革命者,因此盼望着那只乌鸦飞上坟头。

不妨回到标题,“药”,是治病,更是医人。故事中的人血馒头被认为是治痨病的药,但它没有治好小栓的病,反而带走了他的性命,而实际上他原本是有药可医的。那么这群仍处于混沌中的民众呢?他们固执地相信着偏方,对着死去的革命者指指点点,只在乎个人有没有得到好处,丝毫不管那人血馒头背后血洒刑场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他们是否也“有药可医”?能医他们的“药”又在何方?鲁迅在文末没有留下回答,但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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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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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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