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师傅

到娘家后，爱姐告诉我，厨房的下水管道堵了。她请物业来看过，负责维修的师傅说是得换管子。她本想等我弟弟来时跟他说的。

对于我们女人来说，缝缝补补不在话下，可换灯泡换管子之类确实是我们的弱项。但眼下没有依靠呀，我又立时变得“可以”起来。于是我蹲下来将头探到洗菜盆下方那个橱柜里，拿手机对着下水管拍了两张照片。左右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管子的型号尺寸啥的。

想起那张板着的脸，我犹豫一下，还是拨打了物业电话。又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大热的天，别把师傅热着了。

过了不多久，传来敲门声。开门后，那个师傅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

这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师傅，我很熟悉了。因为下水道的问题求助物业时，多数是他来修理。要不是有一次他休班，来的是一个自称他徒弟的小伙子，我都怀疑这个生活区只有他一个维修工。

我把他请进厨房，把管道的“病情”介绍了一下。他没有吭声，从随身带的工具袋里取出钳子开始拆卸。多次的打交道，我知道他不爱说话，为了避免站在这里有些尴尬，我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拿着抹布擦了一会儿窗台，就听爱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师傅，你拆下管子了？”

“嗯。”他回答。

他干完活，竟然也不说一声就直接走了！我连忙跑过去，此时，他已站在电梯门口。

“师傅，需要换管子吗？换多大的？”我赶紧问，生怕他下一秒就走掉。

“拿到店里问一下。”

“那，附近有卖下水管的吗？”我急中生智。

“在实验小学附近有一家。”

哦，我还想问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我跑回厨房。等我拿了管子再走到门口时，大门敞开，外面已空无一人。

这时，爱姐从妈妈房间里走出来，她说听到妈妈哼了一声，就过去看看。就在这个空档里，电梯来了，师傅也就一声不吭地扬长而去了。

面对空荡荡的门外走廊，我和爱姐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个师傅一向如此。每次来维修，他都是这样的面无表情。连一向喜欢和人说笑的爱姐都说他整天耷拉着脸，像是别人欠他似的。

我又想起他那个徒弟来了。

前年的一天，我发现娘家洗手间里洗手盆下方的管道漏水。打电话给物业，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了。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管道处理好了。

我告诉他便盆也松了。这时，他面露难色：“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一句话让我的心吊起来。

但他随即又说：“我看看。”他左看右看，从地上找到一个螺丝样的东西，说：“这个可能是马桶盖掉下的。”之后他检查了马桶盖固定着的那一端，很肯定地说：“这个螺丝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但是，怎么安上去呢？”说完，他在地上摊了张纸，单腿跪了下去，俯身仰头检查着，“麻烦你给我照一下。”我打开手机电筒，微弱的光线下，年轻师傅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很专注地在检查着。

一会儿后，个子高大的他在狭小的空间内勉强站起来：“得把盖子取下来。”他转转松动的马桶盖，“怎么取啊？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在旁边的我心里想：坏了，小师傅要打退堂鼓了。

却听年轻师傅干脆地说：“查一下手机。”话音刚落，他已打开了手机上的视频。我的眼睛刚聚焦到视频上，却见他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往下一滑：“这个型号不对。”第二个视频刚看完，我还云里雾里，他已利落地关上了手机：“明白了。”

随后，他用两只手拉着马桶盖两端，轻轻一拽，马桶盖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落入了他的手中。紧接着，他又俯下身子，把螺丝拧上，然后把马桶盖轻轻一转——工作完成！

我高兴地说：“你干活真快，比原来那位师傅快多了。”

他听了后却说：“他是我师傅，我都是跟师傅学的。今天他休班。”

这么能干又有修养的年轻人，竟然是那个冷漠少语的师傅的徒弟！

再说回下水管吧。我打了个电话给弟弟，弟弟很快来了。他看了一眼糊满了脏东西的管子，说可能管子只是堵了，没有坏。

我们在冲刷干净管子后，又给物业打电话，请师傅再把管子安上去……水龙头打开一试，果然，好好的。

但愿下水管不再出现问题。即使有，也希望来的是那位可爱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