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晋国平丘之会

感冒的梵高 • 2024-08-22 01:04 • 杂文

春秋战国故事228

晋国自从修建虒祈宫之后，诸侯看出来晋国并无大志，只图苟安，都萌生了二心。晋昭公刚刚即位，想要承袭先人的霸业，听说齐侯派晏婴到楚国做友好访问，便派使者通知齐国，也要向晋国朝觐。齐景公见晋、楚两国近期发生了不少事，自己有意乘隙称霸，打算当面考察一下晋昭公的为人，便打点行装，让勇士古冶子随行，往晋国而去。

一行人来到黄河边，正要渡河。齐景公有一匹心爱的马，在他座驾的四匹马中位列最左。他便让仆役牵着那匹马，将它系在船头，还亲自监督养马人给它喂食清水和饲料。忽然，倾盆大雨骤然而至，黄河波涛汹涌，船在惊涛骇浪中上下颠簸，眼看就要倾覆，险象环生。就在此时，一只大鼋出现在船头，昂起头，张开巨嘴，一口衔住这匹马，瞬间将它拖入深不见底的水下。齐景公大吃一惊。

古冶子在他旁边说：“主公不要害怕，我去为您把马夺回来。”随后脱下衣服，光着身体，拔剑跳入水中，奋勇向前游去。

齐景公睁大眼睛望去，只见他载沉载浮，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了踪迹，不禁叹息说：“冶子一定是死了！”

过了一会儿，风浪突然平息，水面一片通红。古冶子左手牵着骖马的尾巴，右手提着血淋淋的一颗鼋头，从水中一跃而出。

齐景公又惊又喜，大叫：“真神勇啊！先君庄公设立勇爵，可他哪有这样的勇士！”便重赏了古冶子。

齐国使团来到绛州以后，会见了晋昭公，晋昭公设宴款待。晋国由荀吴担任相礼，齐国由晏婴担任相礼。酒过三巡，晋昭公说：“宴席中无以为乐，不如投壶赌酒，游戏一番。”齐景公点头答应了。

宫中侍从赶紧摆好酒壶和弓箭。齐侯谦让，拱手请晋侯先投。

晋侯把箭举在手里，荀吴说道：“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晋侯投箭，果然不偏不倚，投入壶中，便将其余的箭扔到地上。晋国群臣都喜上眉梢，跪倒在地，口呼“千岁”。

齐侯心里酸溜溜的，不太高兴，举着箭，仿效晋国人，也说了一段话：“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瞄准了投过去，只听噗的一声，恰巧投进中壶，与晋侯的箭并立，齐侯哈哈大笑，把其余的箭抛掉。晏婴也伏在地上高呼：“千岁！”

晋侯勃然变色。荀吴对齐景公说：“您失言了！今天您屈尊光临鄙国，正是因为我们国君世代担任华夏盟主的缘故。您说‘代兴’，是什么意思呢？”

晏婴替齐景公回答说：“盟主时常更替，只有有德者才能担任。当年，齐国失去霸业，晋国取而代之。如果晋国有德，谁敢不服？如果晋国无德，吴、楚也将争雄，岂止鄙国呢！”

伯瑕低声对荀吴说：“你说错话了！我国本来就是诸侯之长，还投壶做什么，投中又有什么用？齐景公看不起我们国君，他这次回去后就不会再来了！”荀吴自知失言，默然不语。

齐国大臣公孙傁站在宫廷的台阶下，一看气氛剑拔弩张，就快步上前，高声说：“天色已晚，国君累了，是时候离开酒席了！”齐景公辞谢众人，退了出来，第二天就回国了。

羊舌肹对晋昭公说：“诸侯已有背离晋国之心，如果不以武力威胁，必会失去霸业。”

晋侯采纳了他的建议，于周景王十六年（前529）七月二十九日，在邾国南境阅兵，总共有四千辆战车，三十万将士。

羊舌肹说：“晋国德行虽不足，但兵力众多，仍可一用。”于是先派使者到成周，说服王室安排大臣到晋国去，以此为由遍邀诸侯，约定八月初七在平丘（卫地，今河南封丘县东四十里）集会。诸侯听说周天子派大臣参加，没有人敢不来赴会。

眼看平丘之会临近，晋昭公留韩起镇守晋国，率领荀吴、魏舒、羊舌肹、羊舌鲋、籍谈、梁丙、张骼、智跞等人，出动四千辆战车，往濮阳城进发，卫国遍地都是晋兵，三十多个营寨连绵不断。周国的卿士刘献公挚先到。齐、宋、鲁、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十二路诸侯云集，见晋军兵马众多，人人都心生惧意。

盟会时，羊舌肹端着歃血的盘子说：“先臣赵武，遵守弭兵会盟的约定，与楚国通好。楚灵王失信，自取灭亡。现在我们国君要仿效晋文公的践土之盟，请周天子施以恩惠，以安抚华夏诸国，请诸君一同歃血为盟！”

诸侯都低头行礼说：“一定听命，不敢有违！”只有齐景公不说话。

羊舌肹问：“齐侯难道不愿盟誓吗？”

齐景公回答说：“诸侯讨伐叛离者，才有重修旧盟的举动。要是全都服从命令，何必多此一举重修旧盟呢？”

羊舌肹说：“贤明的君主订立制度，让诸侯每年聘问一次以记住自己的职责，每隔二年朝见一次以讲习礼仪，六年会见一次以昭示威仪，十二年盟会一次以显示信义。在友好的气氛中记住职责，用等级次序讲习礼仪，向百姓显示威严，向神灵昭明信义。自古以来都没有缺失。存亡之道总由此而发生。晋国按照礼仪主持盟会，唯恐不能办好。恭敬地在诸位国君面前陈列结盟的祭品，以求事情圆满完成。您却说要废除它，那还用得着结盟吗？请您好好考虑！否则，我们国君将带着四千辆战车，到您的城下请罪。”话音未落，坛上击鼓，晋军各营都竖起旌旗。

齐景公担心被袭击，便改口说：“小国说出想法，由大国来裁定，怎敢不听从？既然命令已下，我们就恭敬地参加。”

于是晋侯先歃血，接着是齐、宋，其他诸侯按次序进行。刘挚是周王的使臣，不参与盟誓，只负责监督和见证。邾、莒因屡次遭受鲁国的侵略，向晋侯控诉。晋侯便拒绝与鲁昭公见面，还把鲁国的上卿季孙意如关了起来。

子服惠伯私下对荀吴说：“我们国君可以听命，但鲁国的土地十倍于邾、莒，晋国如果丢弃鲁国，鲁国就归顺齐、楚，这对晋国有什么好处？楚国灭陈、蔡的时候，晋国没有履行盟主之责施以援救，现在又要舍弃兄弟国家了吗？”荀吴觉得他的话有理，就告诉了韩起，后者说服晋昭公放季孙意如回了鲁国。

平丘之会，成为晋国主持的最后一次诸侯会盟。自此，诸侯对晋国更加貌合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