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你

空气里一大段谈话的尾声将林子楚从沉重的睡意里拉醒，她摊开试卷，漫无目的地向门口的地方望了一眼，最后视线回到了林墨寒的桌子上。

整齐的书籍，太过规矩地摆放着，仿佛一切都是他刚刚离开的时候。

抬起眼，明亮的刺眼的光争先恐后地涌进眼睛里。

他现在好吗？

整个高三，一直弥漫在一种低气压里，数次的模拟考让林子楚身心俱疲，亲眼目睹自己试卷上鲜红的叉号，如同给自己的未来压上了赌注，只是有时候，林墨寒的音容笑貌会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里。

“高考吧，我一定回来。”

他的诺言遥遥无期，有时候林子楚望着黑板右下角的高考倒计时，会无端地想起，冬日与林墨寒的疏然相聚。

林墨寒的身影单薄瘦弱，他苍白的脸裸露在寒风里，林子楚问他是否能回来上课，却忽然被他拉到一旁，林墨寒的动作太快，紧紧握着林子楚的手，闪进了身后的林荫道里。

黑暗渐渐将林墨寒的脸变得模糊，他压低喉咙，示意林子楚保持沉默，林荫道的四周，几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直到夜幕四合，才渐渐散去。

林子楚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林墨寒拍了拍身上的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抽身离去，离开前，他神色婉转地看着林子楚说道：“别等我。”

那日，大雪纷飞，林墨寒的背影逐渐被大雪淹没，至此没有音讯。

班内流言四起，传闻里，林墨寒的父亲欠债逃脱，父债子偿，林墨寒不得以打了零工，传言愈演愈烈，最后班主任不得不出面阻止。

最后一次模拟考，林子楚因林墨寒的事而彻底败北，母亲看着她亮起红灯的成绩，面色十分难看，班里关于林墨寒的传言她早有耳闻，劝林子楚认真对待高考。

“高考前，不许分心，更不能与林墨寒联络。”

明明知道林子楚没有林墨寒的半点音讯，嘱咐便愈发可笑。

高考，像是并入成长轨迹的一条延伸至远方的绳索，孤独而险峻，林子楚无力地望着自己的成绩单，林墨寒的位置，时不时会被值日的同学简单清扫一遍，白日里她努力克制想念林墨寒，夜晚愈加用功，她躺在黑暗里，闭上眼前试图竭尽所能，让自己的高考能够顺利提榜。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昼夜交替的频率，让林墨寒的流言逐渐人微言轻。

高考那日，不多见雨的小镇忽然降雨，林子楚从考场出来时，雨已褪去，瑰丽的晚霞散布天际，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林子楚追过去，人却不见踪影。

她努力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

转眼间，物换星移，大学通知书来的当晚，高中同学举办了聚会，林子楚来得较晚，包厢里已经坐不下，不得已，她让服务员多添了一个位置，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大家兴致高昂，举杯喝酒，几轮推酒令下来，人群里已经有人挂不住，此时门被推开，林墨寒走了进来。

短短时间未见，他身体微微发福，目光也从无焦距而变得精神翟烁，自顾自走到桌旁，被众人以迟到为由罚下三杯，三杯过后，他的脸红晕密布，林子楚眼睁睁看着他，他的目光也开始在人群中游移，最后，与林子楚对视，他眼睛一红，瞥过脸去。

喧嚣过后，酒气终末时，有人窸窸窣窣地低声聊天，林墨寒走的早，林子楚想要送他一程，却被同学拦住，同学喝得烂醉如泥，碍于情面，林子楚放弃了送林墨寒的念头，但林墨寒本身消失得够快，几秒钟的时间里便没了人影。

或许就像他说的：他日见时，终须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