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逸先生之曲靖爨宝子碑帖考

感冒的梵高 • 2024-08-21 22:44 • 杂文

文／朱思宇

爨宝子，又称小爨碑，立于东晋大亨四年，此乃纪年之误。据《晋书》记载：元兴元年三月，桓玄矫诏自为丞相，改元大亨；次年十一月，桓玄篡位称帝，改元永始；又次年冯迁诛杀桓玄，安帝复位，仍称元兴三年；再次年乙巳，改元义熙。即东晋安帝司马德宗第四个年号之义熙乙巳元年（公元405年），距今已有1619年的历史了。此碑僻处边远，或改元之诏未至，故仍用大亨年号尔。

额题《晋故振威将军建宁太守爨府君之墓》，五行十五字。文凡十三行，每行七至三十字，正文323字，落款13字；下端职官题名十三行，每行四字，52字。加上额15字，碑文总共403字。左下方隶书刻有，咸丰二年七月南宁知府邓尔恒跋，记录碑的出土记录及移置经过。碑文除题名末行第四字残缺外，其余基本完好，但咸丰二年后其笔画曾被深刻剜改过，部份失真，书体在隶楷之间。

云南经济特科状元袁嘉谷先生题篆爨碑亭三大字，并撰书一联：奉东晋大亨瑰宝增辉三百字，称南滇小爨石碑永寿二千年；并言道：碑在大爨前，反而谓之小爨，以石形别之也。李根源大将称该碑：下毛钢健如铁，姿媚如神女。康有为先生赞其书法：朴厚古茂，奇姿百出；并在《广艺舟双楫》中评此碑为：端朴若古佛之容。

该碑道光《云南通志艺文志》始著其目，误宝子为子宝。咸丰二年重修《南宁县志》，始录碑文。赵之谦《补寰宇访碑录》谓碑有阴，实则即碑文下端之题名，非别有碑阴也；又谓邓尔恒跋在碑侧，亦误。碑文除别体字外，又多通假字，前人题跋中已具论之，兹不赘。宝子卒年仅二十三岁，无太多治绩可述，故碑文皆泛泛谀墓之辞，史料不多，然犹有数事可说焉。

碑云宝子为建宁同乐人。查《晋书地理志》、《晋太康三年地记》，建宁郡无同乐县；而《华阳国志南中志》有之。盖《晋书地理志》以《太康地记》为断，凡太康三年以后所置县皆未载。同乐县虽为武帝时置，当在太康三年以后矣，今指陆良县。

两晋南朝之世，宁州郡县，朝廷皆除授守令，以示一统。然以地处边远，道途梗阻，官吏每不赴任，或寄治他处，方土大姓，遂得乘机揽权。爨宝子、爨龙颜以本地人而官本地刺史、太守，有如世袭。《南齐书州郡志》宁州曰：诸爨、氐强族，恃远擅命。证以爨氏诸碑，所说不虚。然观诸碑，其设官置吏，衣冠文物，礼乐声教，犹一遵朝廷典章，不敢僭越，斯又非蒙、段之可比也。职官题名中，建宁太守属吏有都督、省事、威仪，不见于《晋书职官志》。

是碑书体在隶楷之间，实研究汉字书体嬗变之重要资料。清末李文田、缪荃孙等人据两爨碑以攻《兰亭序》之伪，谓东晋时书体笔意皆如爨碑。今据敦煌所出晋人尺牍文书等观之，亦殊不尽然。盖金石刻辞所用之书体，旧体也，以取其庄重肃穆；尺牍文书所用者，新体也，以取其流畅速书。乃碑之书体，即为旧派，然亦可觇其逐渐向楷书过渡之迹矣。

此碑自清咸丰以后，渐享盛名，碑估乃伪作旧拓，以求善價。余在滇中所见无邓跋、左下角不缺之本，皆文古堂主人彭寿祺伪作。其补刻左下角之玉字，余曾親见其石。余先后得新旧拓数本，合而校之，旧拓笔书清瘦，新拓则笔书已被剜过，故失之肥钝。又旧拓本第一行建宁同乐人也之人字，右捺未泐，近拓已泐如指顶形；第三行举秀才之秀字，第二横旧拓未与石花相连，近拓已泐併；第十行命字，右捺旧拓未与石花连接，近拓已泐成一圆块；又非字左半第一、二横之间，旧拓未泐，近拓已泐如方塊状。邓尔恒题跋，近拓亦有大误三处：第五行不字，直书误穿上；第六行尤字，误作光字；咸字口上误作二横。旧拓无此三误。太初谨识于梦雨楼。

本碑清乾隆四十三年（公元1778年）出土于云南曲靖南70里扬旗田爨君墓前，当时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后来被一乡民用做压豆腐的石板。清咸丰二年（公元1852年），南宁知府邓尔恒发现豆腐上有字迹，大为惊异，派人找到卖豆腐之人，将碑石运回府中，先请人精拓了数十张，然后以其小隶书题跋镌刻于上，又拓了一批后，安置于城内武侯祠。民国时期，云南军阀混战，战场从昆明打到了曲靖，保存在武侯祠的爨宝子碑被撬去筑工事。1927年城中以拓售碑帖为生的寒士张士元冒着生命危险与猛烈炮火，勇敢地将此碑偷偷搬运回家，才使得爨宝子碑得以保存，拓片再度广为流传。1937年，为迎接民国京滇公路周览团的到来，由民国云南省教育厅拨专款委托原曲靖中学校长谢琅书在校园内建造碑亭，亭成东晋爨宝子碑移置亭内，并将宋朝大理国段氏与三十七部石城盟誓碑也移置其内，合庋一亭，一并收藏保护。1961年3月4日，国务院公布曲靖市第一中学陈列的两块碑刻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指令有关部门和曲靖市第一中学加大保护力度，扩大保护范围，并建造了庭院式的双亭碑苑。1989年在爨碑亭东面10米处，另兴建了一座圆形六角攒尖式顶碑亭，用以象征民族团结的大理国三十七部会盟碑移置其内，从此将两通碑刻各置一亭，分开陈列和保管。碑首呈半圆形，通高190厘米，宽71厘米，厚21厘米。

爨宝子碑拓版本。乾隆嘉庆拓本：第十行“影命不长”之“命”上人部右捺未损，下部题名末行“威仪王”下“玉”字可见，又称无邓跋本。初刻邓跋本：咸丰二年（公元1851年）金陵邓尔恒在要行“立”下刻跋四行，“命”字已损捺笔。剜邓跋本：为咸丰以后拓本。其跋首行“近”，第二行志搜文移侯祠等十来字已挖，特别是第六行“尤”误挖为“光”，“咸”字上多添一横笔。爨宝子碑现存曲靖市爨文化博物馆第一中学爨碑亭内。

碑额：晋故振威将军建宁太守爨府君之墓

碑文：君讳宝子字宝子，建宁同乐人也。君少禀瑰伟之质，长挺高邈之操。通旷清恪，发自天然；冰洁简静，道兼行苇。淳粹之德，戎晋归仁。九皋唱于名响，束帛集于闺庭。抽簪俟驾，朝野咏歌。州主薄治中别驾，举秀才本郡太守。宁抚氓庶，物物得所。春秋廿三，寝疾丧官，莫不嗟痛，人百其躬，情恸发中，相与铭诔，休扬令终，永显勿翦。其辞曰：山岳吐精，海诞陼光。穆穆君侯，震响锵锵。弱冠称仁，咏歌朝乡。在阴嘉和，处渊流芳。宫宇数刃，循得其墙。馨随风烈，耀与云扬。鸿渐羽仪，龙腾凤翔。矫翮凌霄，将宾乎王。鸣鸾紫闼，濯缨沧浪。庶民子来，絷维同响。周遵绊马，曷能赦放。位才之绪，遂居本邦。志鄴方熙，道隆黄裳。当保南岳，不骞不崩。享年不永，一匮始倡。如何不吊，瀐我贞良。回枹圣姿，影命不长。自非金石，荣枯有常。幽潜玄穹，携手颜张。至人无想，江湖相忘。於穆不已，肃雍显相。永惟平素，感恸忾慷。林宗没矣，令名遐彰。爰铭斯诔，庶存甘裳。呜呼哀哉！

落款：太亨四年，岁在乙巳，四月上恂立。

题名：主簿杨磐；录事孟慎；西曹陈勃；都督文礼；都督董徹；省事陈奴；省事杨贤；书佐李仂；书佐刘儿；干吏任叔；干吏毛礼；小吏杨利；威仪王（玉）。

清代邓尔恒题跋：碑在郡南七十里扬旗田，乾隆戊戌已出土，新通志载而不详。近重修南宁县志，搜辑金石遗文始获焉，遂移置城中武侯祠。孝晋安帝元兴元年壬寅改元大亨，次年仍称元兴二年，乙巳改义熙，碑在大亨四年乙巳，殆不知大亨未行，故仍遵用之耳。仪征阮文达师见爨龙颜碑为滇中第一石，此碑先出数十年而不为师所见，惜哉！抑物之显晦固有，时与存世者已鲜，兹则字画尤完好，愿与邑人共宝贵之。咸丰二年秋七月金陵邓尔恒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