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刀子 四、要命的茶
四、要命的茶
笑，有很多种。通常都让人愉快。
可是，海大爷的笑，让钱五很不愉快。
海大爷，一定就是六爷所说的大恶人。可能只是改了名字。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改名字也是常有的事。
钱五淡淡地说，“当年臭名昭著的大恶人，轩辕振海，好像也爱这么说话。”
钱五目光盯着海大爷，他要看看海大爷有什么反应。
海大爷的眼睛突然一紧，继而仰头大笑。
似乎听到了这辈子最可笑的笑话。
“我？欧阳振海？哈哈哈哈！”
“有时候，笑表示否认，有时候否认就表示默认。”钱五眼睛仍然盯着海大爷，却仍然看不出所以然。
“有时候笑，只表示我想笑。”海大爷笑声仍未停止。
“轩辕振海喜欢用狗送血信，你岂不是也爱这么做？” 钱五问道。
“轩辕振海喜欢吃饭的时候喝酒，那岂不是喜欢这么做的人都变成了大恶人？”海大爷轻蔑地回道。
钱五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这次让狗送血信的总是你海大爷吧？”钱五问道。
“不错。”
“收信的人应该就是我吧？”
“不错。”
“我来了。”
“很好。”
“别人邀请我做客，通常会让座，还会奉茶。”
“很好。”
“可你并不打算让座？”
“我的座上客通常都很有本事。”
“哦？是嘛，我们镇的赵寡妇也觉得我很有本事。”
“那你在她家一定有座咯？”
“没有，因为她从来没有邀请我。”
“哦？你敢戏耍本大爷？！”
“不敢，海大爷的见识一定比赵寡妇大多了。”
“让座，看茶！”
两个仆人快速搬出一把黄花梨木的圈椅，放在台阶下。圈椅背对着荷花缸，当然也就背对着刀子。
“我的朋友虽然小，但是也很有本事。”钱五看了看身旁的三娃。不管三娃多大，在钱五眼中，他只是朋友。钱五坐着的时候，不喜欢他的朋友站着。
“让座，看茶！”能让海大爷说两遍同样的话，那一定是把海大爷惹怒了。
海大爷说话斩钉截铁，从来不会说两遍同样的话，除了“滚出去，滚出去！”
可是，海大爷似乎并没有生气，眼里竟然似乎有一丝笑意。
海大爷装上第八锅烟丝，用火镰点着。
茶，是热的，还有浓浓的茉莉香气。只有北方最大的茶庄瑞昌和才能做出如此香气四溢的茶。
钱五，已经一夜没有喝水，却又出了一身汗。他本应喝杯茶的。
此时，他却改变了主意。
钱五的鼻子要比刀子的还灵。不管什么样的酒，不管掺了水，还是醋，钱五一闻就知道。不管什么样的茶，钱五一闻就知道是雨前龙井还是三年陈的白牡丹。
可是在浓浓的茶香中，钱五似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钱五没有喝，三娃当然也不喝。
三娃每次抢在刀子和钱五的前边喝酒，都会很倒霉。喝茶应该也一样会倒霉。
“海大爷家的茶很香，简直香得要命，而且能要两个人的命。”钱五说。
“哦？我海大爷的客人，从来不会被茶香死。”
“哦？难道喝到茶的都是客人？”
“凡是喝到我海大爷茶的，都是我海大爷的客人。”
钱五看向刀子。刀子的目光闪躲。从认识刀子以来，钱五看到过镇定、欢乐、轻松、玩世不恭，甚至面对一坛烧刀子时的贪婪，却从未看到闪躲。
他一定有苦衷。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帮助我。他在忍受什么样的煎熬？！
钱五从来不会猜忌和怀疑刀子。因为他坚信刀子也不会猜忌和怀疑他。
瞬间，钱五又变得坚定。
“我喝了茶，便成了海大爷的客人。而海大爷便不会再扣留你客人的朋友，是不是？”钱五问道。
“是。我从来没有扣留我客人的朋友。”
“那我喝之前，是不是就可以请海大爷帮忙？”
“放了你的朋友？”
“正是。”
“我说过，我不会扣留我客人的朋友。”
茶，依然温热，依然浓香。就算在深秋的清晨，也依然温热浓香。
朝阳已经穿破薄雾，照在院子里。院子里的石榴已经成熟，深红的果皮上滑过露珠，滴在青砖地面上。
钱五转过身，看了刀子一眼，缓缓端起茶碗。
突然，钱五手臂被猛推，茶水全部洒在地面。
与此同时，三娃已经端起自己的那个茶碗一饮而尽。三娃说过，抢在钱五的前面喝茶会很倒霉。可这一次，三娃心甘情愿倒霉。
钱五惊讶地看着三娃。而坐在地上的刀子，眼里似乎要流出泪来。
三娃对钱五说，“我现在已是海大爷的客人，恰巧坐在地上的人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海大爷不再扣留我的朋友，我想请你帮我把他送回家。他离开家太久，就连赵寡妇都有些想他了。而我却想留下来吃主人的灌汤包。”
三娃想开个玩笑，却看到了钱五眼中的泪水。钱五的泪水，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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