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公园和童年
对童年的记忆,又亲近,却又遥远。在有记忆的人生片段中,孩童时光总是占据了相当多的分量。那些年间,遇到了很多人,见过了很多事,如果说出现最多的场所,那就是老家的一个公园。当年,那座小县城中唯一的,位于老市中心,供居民娱乐休闲的地方。对我来说,它更是一个充满趣味和惊喜的百宝箱,是我童年每周末的期盼。
每逢双休日,我都要缠着母亲好久,把哄闹缠哭手段运用极致。这样的话,不算天气不好的日子,家中处理事务的日子,如果我不感冒发烧,母亲月子里落下的头痛老毛病也不发作,那么,母亲几乎都会带我前往公园玩耍。小县城毕竟很小,母亲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头,也要骑个二十分钟左右。途中会经过一条很长的小道,那时还不是光滑的柏油路,路面崎岖不平,泥土满天飞,还有数不清的小石子。车子从头到尾的颠簸,但是我坐在母亲拿旧衣物给我亲手缝制的黄蓝格坐垫上,屁股一点儿都不会疼。
那个公园,当时只是玩的疯狂,现在细想,还真是神奇。并没有多大的地方,一进门是一大片很精致的花坛景观,往里走几步,有座假山,旁边是个小古塔,塔顶还有个小亭子供大家乘凉。整个公园错落分布着有七八个娱乐设施供孩童玩耍,迷宫、探险乐园、旋转木马、碰碰车等,靠近出口还有一个很大的溜冰场。最北门处是一个动物园。最南边居然还有个马场。每当脑海中浮现往日的游玩场景,都觉得像是场梦,真是不可思议。
印象中,游乐区的几个地方几乎都被我翻来覆去玩了个遍,而且每次去都要一个不落地再玩一遍,不曾玩腻过。印象中,刚进公园大门右边有一个红色模型大公牛,按动开关后可以疯狂上下翻滚,我玩过一次,左右不过几个轮回就被甩了下来,生了挫败感,也没啥好玩的,以后就再没玩过,不过每次去公园都要经过那头“大红牛”,而回回路过,我都会憋一眼,心想到底是哪个厉害的人物可以坚持到底呢?
有个叫“疯狂老鼠”的,就是过山车的顶级低配版。速度、规模都很温和。最刺激的就是最后终点前的那条线路,会有一个稍微猛烈的大转向,随后就是一段加速往下冲的长长的斜坡。我最喜爱这个时候,感觉小小的身体即将腾空,想象可以飞入云端。母亲也陪我做过一两次,她一向害怕这种刺激带来强烈的生理不适感,实在撑不住。后来,都我一个人玩,母亲则在出口处静静等待。玩完之后,看我蹦蹦跳跳到出口处,母亲每每笑的比我都开心,问:“害怕么?”我会故作撒娇:“嗯!害怕死了!特别是最后那个大陡坡。”心里得意得很。想着我比母亲那么大的人都勇敢,“我下次还要玩!”“好呀,我们下次再来!”母亲从来都很捧场。
至于那个动物园,现在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入口进去往左走几步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杂草丛生,有只大老虎,听说还是东北虎,也无从考究。它常年在里面踱来踱去,笨重的身躯,凶巴巴的眼神,母亲让我看几眼就快速带我走开了,不曾久久逗留过。院子旁边是一间大大的屋子,平平的顶,呈方方正正样。里面有一个大玻璃缸,盘着一条金黄色略带深褐色条纹的大金蟒,又粗又长,它安静地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空间大小刚刚好够它盘着,恐怕也是不方便施展吧。我对蛇这种生物是非常惧怕的。我怕那种游走的,细长的,黑色的。这种,我是不怕的。因为我清楚的记起有这样一幕:我曾把手从玻璃钢的上方伸进去,先是用指尖轻轻的点了一下,见它还是一动不动,我就大了胆子,踮起脚,把几个手指肚子缓慢放在它的金黄色蛇皮上,来回摩挲几下,感觉冰冰的,滑滑的。感到它身上突然有轻微起伏反映,我就吓得迅速把手缩回来,跑开几步,然后回头静静观察它的动静。屋子中间是一块大水池,里面还有几条鳄鱼,和金蟒比,它就相当暴躁了。记得有一回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拿一个小木棍戳它们,鳄鱼就发怒了,疯狂的甩尾巴,同时发出阵阵低吼声,溅起四处水花。我和母亲就在很远处看着,不敢靠近。没有母亲的次次陪伴,我也不敢屡次踏进来的。我知道母亲非常怕这类的生物,她和我说过,她曾经把高中生物课本上印有蛇蜥蜴包括癞蛤蟆的图片都给撕掉了,我只嘲笑她是胆小鬼。
还有一处总是可以给我还来很多欢乐的地方,就是在公园靠近出口处的溜冰场。溜冰场很大,是弧形的,大概比得上半个操场。没有教练。就记得有一间屋子,满屋子的溜冰鞋,地上散落着的,墙上按鞋码排好着的,清一色的军绿色。鞋子底部带有四个滑轮。老板一直在这个屋子里重复着——收钱,拿鞋,最后不忘叮嘱句,记得把鞋带系紧点。不记得我摔了多少次,也不记得我有么有摔疼哭鼻子。印象中都是我已经可以娴熟的像只小鸟在溜冰场起舞的样子了。由于我的技术毕竟有限,也就在平地的那一小块区域得瑟些,还有一块是有上下坡度的,对我来说有点艰难。这些地方我只滑过几次,怕把脑袋摔坏,母亲总是会及时捕捉到我,然后就从远处传来她的制止声。溜冰场里,经常会有一些穿的流里流气的大孩子,叼着烟头的,打扮时尚的,有男有女。溜的最好的,也就数他们。但我这种的,胆子小的女孩子,就下意识的躲避着。我的母亲,也总是全程的陪着我。哦,我的奶奶身体有问题,病榻缠身,没办法像其他的奶奶一样整日照顾着我。所以我母亲不得不辞去厂里的纺织工作,全方位照顾我。母亲从头到尾都在外面的石凳上安安静静地坐着。每次滑的还不错的时候,或是又掌握新的技能时,我都会朝母亲的方向急切的望去,迫不及待的向母亲炫耀着。而每次我望向母亲的时候,她也会同时望着我。然后开心的笑着。当时我只以为母女俩指定有心灵感应呢!而如今,我想,母亲想来是视线从没脱离过我吧!那一个个下午,母亲都是那样坐着的。于是,晴朗的午后,暖暖的风,嚷嚷的人群,还有远处总是给我传来温暖的笑容的她,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后来上了初中之后,一是年龄大了,二是学业加重。就再没怎么去过这个公园了。高考后的一天下午,暴雨刚过,天上出现两道彩虹。我突然心切,骑着自行车就往公园赶。一路上我一直蹬,大力蹬,仿佛要抓住某样即将逝去的东西。无比的心切。等我到了,公园的大门还在,门口的保安也在。但是里面全然变了光景和布置。昔日的动物园、游乐场、溜冰场都已不见。公园面积整个缩减了一半,添造了许多高楼住宅。当时小道两旁的矮树枝,如今,足以够遮挡风雨和炎炎烈日了。
关于公园的所有记忆,伴随着有趣的童年和母亲温暖的笑容,收藏在记忆的匣子里。偶尔打开它,母亲的陪伴、我的快乐,洒落一地,晶莹的,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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