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小说不是成功学宣讲，它却用另一种方式为我们指点迷津——读《围城》

《围城》成书于上个世纪40年代，那正是建国之初。作者钱钟书先生，江苏无锡人。知识分子家庭，其祖先为江南开国之君钱鏐之后。

记得小时候父亲很喜欢的一本书，蓝色封面，朴素简单，没有过多的修饰。

80年过去了，跟钟书先生的时代的已经过了有一个世纪，然而再重逢，认真的阅读其中的句子，仍然感慨不已。

比如留学生轮船上的暧昧与流连，还有博士之间的爱恨交织，阴差阳错，又因爱成恨……战争中因为生计，也为了避免在老丈人的银行里乞食生存，结果又在三闾大学被一群知识分子阶层戏弄于鼓掌之上。婚姻也因为同事们的算计、孙柔嘉的女人小心机而半推半就的草草进行，然后在不太熟悉彼此的时候，双方都陷入到双方家庭巨大的文化差异和精神内耗中，以至于因小失大，最终走向分崩离析……

正如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的那句经典：“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爱情、婚姻、家庭、事业、生活，大抵如此。”

是的，通篇小说看下来，方鸿渐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他甚至非常善良、热心肠、还嫉恶如仇，他为辛媚在爱情上解范小姐对他的滋扰，巧用帽子事件，让辛媚免于尴尬。他担心柔嘉在家里的处境，也是放弃了家庭貌合神离的妯娌之争；他顾忌苏文纨对他的爱意，他好心提示并写信告诫，致歉；他不善于心机，在高松年的威逼利诱下忍辱负重……

然而，这一切的宿命，很多人都指向了方鸿渐的不努力，比如那个年代出国留学，他却不思进取。因自己的不够果决，接受父辈的包办婚姻，而阴差阳错的卷入自己不熟悉的尴尬境地。他一方面接受西方新式的教育，而一方面却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之任之，没有抗争之意。幸而没有爱情的婚姻，因为自己的这个订婚妻子的去世而草草了结。但，他却逆来顺受，不思进取的接受了丈人的一笔读博钱财，然而他却拿来在外国游山玩水，不思进取、不务正业……

所有的不抗争、不努力，最终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他在回国轮船上的一段孽缘和鲍小姐不清不楚的一夜激情，也最终成为苏文纨，将之和盘托出的攻击借口，强大而致命。虽然，他和苏文纨的堂妹唐晓芙是绝对的新式恋爱，而且是方鸿渐心中的意难平，然而因为自己的不努力、不果决、不上进、想躺平、想放纵，而最终在美好的爱情光临的时候，他却无力承接，甚至被旁人无端的联合扼杀在摇篮中……

方鸿渐，站在雨夜里，面对这唐晓芙亮灯的房间。其实唐晓芙听说他一直站在雨中而已经回心转意，想去找他，而方鸿渐却如狗抖毛式的将雨水尽力一抖，而匆匆离去。甚至在唐晓芙回电话时，没有多一点耐心听完到底是苏文纨还是唐晓芙的时候，就听家佣的一面之词，而大放厥词，让唐晓芙最终心死……

之后，与孙柔嘉的婚姻，也是因为害怕外人的说辞，还有担心辛媚的一语成谶而草草完婚。他们最终还是在不熟悉双方家庭的背景下，小家庭被迫卷入大家庭的纷繁复杂、人心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等等，而最终家庭婚姻走向分崩离析！

有时候，我们以局外人的身份再想，为什么方鸿渐不能在唐小姐下雨的窗外再多等一会？为什么方鸿渐不等以为是苏文纨的电话，而实则是唐晓芙的来电而多点耐心？为什么出国在外，方鸿渐不靠自己的踏实努力取得博士回国，而是沐猴而冠、心存侥幸和小聪明的找爱尔兰人弄一个假冒伪劣的克莱登大学的哲学博士学位而蒙混过关？为什么在进入婚姻后没有果决的将两个富有旧思想和旧传统的大家族模式予以屏蔽，而是在其中的纷纷扰扰中渐渐迷失，让爱情和婚姻，赤裸裸的接受残酷的生活的审批，甚至一干外戚的指手画脚、煽风点火……

婚姻、事业、爱情，是《围城》。

古人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在方鸿渐和孙柔嘉的婚姻爱情中，旁人似乎也未必清。他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甚至是自己的私利上指手画脚、全部顾及家庭的琐碎、复杂。如孙柔嘉的奶妈李妈妈从小跟到大，偏袒着柔嘉不说，还在婚姻家庭中扮演着打小报告的角色。孙柔嘉的姑妈也不是息事宁人的善茬，而是处处要为柔嘉出头，生怕柔嘉有一点委屈，甚至觉得孙柔嘉这个丈夫窝囊废一个……

爱情、事业、家庭、婚姻，尤其是涉世未深、刚刚经营起来的小家庭都是脆弱的，需要呵护的，然而，就因为家族的或者过来人的冷眼旁观、无端责难，甚至一些居心不良人的拱火唯恐天下不乱，那么，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百日维新”“昙花一现”……可叹、可怜，又徒呼奈何？

钟书先生以深邃的目光透过纷纷扰扰的现象洞察到了事物的本质。为我们一展当时人的境况、生活和面貌。然后百年后观之，仍然绝对其中的人性的贪婪、人心的复杂，以及勾心斗角、人心不足、嫉妒攀比等，不一而足、又比比皆是……

《围城》，我看网上很多人口诛笔伐方鸿渐，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是，掩卷细思，我们又会发现，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的悲剧感……小人物在历史、时代的洪流中，不过是微乎其微而渺小忽略不计的。正如前几年网络上流行的话：“时代的一粒灰尘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方鸿渐固然有自己前期读书不努力，家族生活逆来顺受，养尊处优，不思进取，然而他又何尝不像我们生活中的芸芸众生。生活的温开水，煮着我们一群青蛙。青蛙觉得舒服，就错误的以为可以躺平、可以休息。结果，一旦命运的温开水露出它的本来面目，看是风平浪静的海面则处处暗藏激流险滩，险象环生……

所以，看似平静如水的生活需要我们积极的进取，奋斗，才能有一种闲时和舒缓，哪有那么多岁月静好，不过有人在默默地在负重前行……

《围城》也许有对主人公的批评、批判，但是作者也包含了对于周遭环境，以及当时世事时局的批判和辛辣讽刺，这是针砭时弊、发人深省的。好的小说不是成功学，它不是为我们答疑解惑的，它只是淋漓尽致的为我们剖析、展示一种人生中的可能而让真正的觉悟者去用心揣摩、好自为之……

——力 2024年8月30日 周五 甲辰年七月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