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路我走了三年

今年女儿小升初，换了新的学校。开车送她的路途变远了。偶尔能和女儿闲聊几句，听她说学校里的琐碎小事，然后小家伙还要再发表一下个人见解。

每天看着孩子走向学校的背影，我也会感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新学校墙外有一道排水沟，旁边长满了杂草，不知道是特意种的还是它们本来就在那里，那条沟和那些杂草将校园与外界隔绝，我能从围栏的缝隙里看见她背着书包，朝气蓬勃的样子。

每天送她进校门以后，我都要在校外陪她走一段，一直到她单薄的小身影拐进教学楼。

有时也会笑自己矫情，明明孩子已经能将她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却还是要将每天的短暂分离搞得特别依依不舍。

第一天，小糊涂蛋因为不熟悉学校的路线走错了路，看着她在楼门前徘徊了一会儿，转身跑向值班的生活老师。我知道，没有我，她也能做好很多事，哪怕中途遇到障碍。

第二天，她和新到校拿着行李的女孩聊了一路，还帮新同学拿盆和生活用品。我知道，她在慢慢以自己的方式融入到周围的生活圈子。

像所有放不开手的家长一样，其实孩子已经朝前跑了很远了，只是我们还停留在原地，怅然若失。

想起以前去拜访班主任，她老人家讲起的一件小事。彼时老师家的孩子已经考上了名牌大学，在外地读书。但老师说一直记忆犹新的就是十几岁上中学时，远远地望着，一点一点将护犊子的情绪剥离时的感受。

老师家孩子上学那会儿，校园环境还远比不上现在。老师说那时候挣得不多，但也选了食堂口碑最好的那所学校。

校园被矮墙隔开，每次送孩子进去，她就站在墙边固定的位置，那是丈量好的距离。站在那儿，她能看到儿子圆圆的头顶，几缕小呆毛随着他走路蹦跳而一颠一颠的。

在那个开始拒绝和家长沟通的年纪，看到飞舞的小呆毛，就能知道他今天心情很好。

下发成绩那几天，小呆毛老老实实的，甚至有点软趴趴，她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儿子垂头丧气的小脑袋瓜。

老师说，在孩子最叛逆的那几年，有了矛盾冲突，或者孩子对任何事都是那句“你们落伍了”来打发的时候，她从不恼。她觉得自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陪伴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要理解孩子在任何阶段对世界的认知，也要坦然接受他与父母渐行渐远的距离啊。

他有他自己完整的人生。

听到老师那番话的时候我还没结婚，并没有感同身受的体会。只当老师发了一通感慨，回忆回忆从前罢了。

可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天目送她进入校园，和好朋友在一起吵吵闹闹，我甚至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突然闯入别人领地的打扰者，完全无法融入。

我曾经也很苦恼，那个粘人的小肉包子已经很久不“妈妈，妈妈”地追着我跑了。那些小时候的信任、依赖和非妈妈不可的坚定，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变越淡。

我们看着孩子在新的天地展露拳脚，看到他们有新的生活圈子。他也会为偶尔遇到难解的问题辗转难眠，也会为友情和爱情的不顺利而焦头烂额，甚至会在某一刻，因不平和误解而感到束手无策。

我们在那么漫长的成长时间里保护他，扶持他，又在他羽翼渐丰的某一天，坦然接受被其他的情感和事物挤占了最重要的位置。

那段路老师走了三年，而对于我来说，这段全新旅程的陪伴，才刚刚开始。

我要走过三年，从遥远的围栏这一边，看着她渐渐长大。我要走过三年，看着她建立起充盈坚固的人生堡垒，做自己生命的主宰者。

而我，真的只能远远看着。那条路或许不止三年，那是一个母亲深深爱着孩子的每一天。

那条路，我也希望可以走得更远。

当她飞向远方，那一条看不见的线，永远是母亲难以割舍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