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一个玄字

作者：黎荔

今晚来研究一个字——“玄”。

“玄”字，最早出现在出生于3000 多年前的甲骨文上，是华夏先民用来形容世界混沌初开时的黯淡天色，其本义是赤黑色，赤黑色颜色较为模糊，由此引申出深奥，玄妙等意思。玄字，亦为悬的古字，表示由绳悬挂，又引申出天空，幽远等意。

《易经》有云：“夫玄黄者，天地之杂，天玄而地黄。”《千字文》开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玄黄：为天地的颜色。玄为天色，黄为地色。玄色到底是什么颜色？在中国色谱中，玄色比较宽泛。先秦时期，玄色指的是青色或者蓝绿色调的颜色。汉代，玄色被重新定义为天的本色，即月已落、日未出颜色，基本为红黑色，即黎明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前的天色。至此，玄色衍生出红黑的色域。汉代以后，玄色指就是黑中带微赤的颜色。因赤黑色不是单纯色，在色阶上具有一定的模糊性、隐晦性，所以玄色让人有令人生畏、远邃不可知的感觉，是传统色彩中表示深不可测的颜色。

老子《道德经》开篇第一章，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结论：“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对于“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句话，有很多不同版本的解释，如“它不是一般的玄妙、深奥，而是玄妙又玄妙、深远又深远，是宇宙天地万物之奥妙的总门”，等等，但少有人能把这个问题讲明白，可能提供解释的人自身也没弄明白。

我认为，“玄”是老子哲学中的核心概念，是专用名词，不是人们通常理解的玄妙或奥妙的意思。“玄”在甲骨文中象征着两根绳子分别在首、尾和中间打了三个结，两股合为一股，有合二为一的意思。在这里，老子借用了“玄”的这一象形意义。当绝对世界中相对性消失，“常无”和“常有”合二为一，这合并后的常名，被老子命名为“玄”。这便是“同谓之玄”的真正含义。《道德经》第一章开宗明义，这一章的主题是：“玄”派生一切相对性。老子阐明“玄”是相对世界中一切相对性的起源。

老子不止于此，他又进一步推断，相对世界中一切对立的概念在绝对世界中都演变成了“玄”。换句话说，“玄”不仅仅是针对“无”和“有”存在的特殊现象，而是针对一切相对性都存在的普遍现象。比如，在《道德经》第六章中老子指出，道是绝对世界中雌雄不分的生命，这种雌雄合一的生命，老子称之为“玄牝”；此外还有“玄览”、“玄德”等等。一切相对性追溯到绝对世界都变成了“玄”，这就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意思。“妙”作“眇”讲，指的是相对性中那最初最细微的差异。“门”指出口，意思是派生出来。老子表达的是，“玄”派生了一切相对性，是一切矛盾对立统一的根源。

为什么“玄”派生一切相对性呢？近日，在对比伏羲女娲图和DNA双螺旋结构的过程中，我突然意识到“玄之又玄”中的“玄”字，其形状与DNA双螺旋有点像。然后，查阅了“玄”字的甲骨文，瞬间有种醍醐灌顶、后背发凉加炸裂的感觉。汉字属于象形文字，甲骨文作为已知的最古老字体，更接近于事物原本的形状。而“玄”字的甲骨文，居然与DNA双螺旋结构一模一样。脱氧核糖核酸（英文DeoxyriboNucleic Acid，缩写为DNA）是生物细胞内含有的四种生物大分子之一核酸的一种。DNA携带有合成RNA和蛋白质所必需的遗传信息，是生物体发育和正常运作必不可少的生物大分子。两条核苷酸链沿着中心轴以相反方向相互缠绕在一起，很像一座螺旋形的楼梯。DNA是生命的秘密，双螺旋是生命之所在。在DNA揭示的生命真相面前，我们必须打破幻想，接受这一真相。人不是什么“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也不是天生带有原罪、等待救赎的可怜存在，地球上一切生命体都是不同的DNA组合幻化出的不同生物种群。DNA是一切生命体遗传物质基础，如果把“玄”解释为类似DNA的决定事物最基本的要素，也就不难理解“玄之又玄”后面那句“众妙之门”了。

再来看伏羲女娲图，根据阴阳思想，男为阳，女为阴；日为阳，月为阴；规为阴，矩为阳；方为阳，圆为阴；蟾蜍属阴，金乌属阳，所以，伏羲女娲图中有最基本的阴阳上下对应关系：阳-日-方-矩-金乌-夫-男；阴-月-圆-规-蟾蜍-妇-女。我们知道，生物体中的DNA几乎从不作为单链存在，而是作为一对彼此紧密相关的双链，彼此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叫做双螺旋的结构。DNA分子中的两条链为反向平行的左右排列结构，而且两条链绕同一中心轴相缠绕，这种构成与太极图极为类似，两条链“阴阳混一”而且相互作用，最后达到平衡，即“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碱基中的嘌呤为双环结构，嘧啶为单环结构，腺嘌呤（A）和鸟嘌呤（G）为阴，胞嘧啶（C）和胸腺嘧啶（T）为阳，A和T的配对与G和C的配对均为阴阳相合，且两者之间阴阳属性相反，即“一阴一阳之谓道”。两条核苷酸链沿着中心轴以相反方向相互缠绕在一起，与伏羲女娲双尾交缠相连（男与女，日与月，阳与阴）的图像很相似，而在首、尾和中间打了三个结、两股合为一股且循环缠绕的结构，分明就是一个“玄”字。

“玄之又玄”，可以理解为把不同的DNA重新排列组合，从而产生千姿百态的三千大千世界。“玄”是一切奇妙事物的本源所在，即“众妙之门”。山河大地，树木花草，虫蛇野兽，包括《山海经》记载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神奇物种，都是“玄之又玄”的结果。从“玄”字的甲骨文结构看，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旋转运动。从微观的原子、到宏观的地球、太阳、银河系甚至整个宇宙，都在不停的旋转；道教的太极图和佛教的卐字符也是在旋转。绝对的静止在宇宙中是不存在的，无论宏观还是微观，所有的物质都始终处于运动之中。而在所有的运动方式中，最为常见的运动就是旋转。没有人知道宇宙为什么要旋转，但如果没有旋转，宇宙便会丧失生机，因为旋转是孕育生命的基础。旋转可能是世界永恒的平衡态。

“玄”字为了方便书写，只截取了世界永恒旋转的一小段。事实上，这是一条无穷无尽的宇宙能量之链。浩浩荡荡，看不到开始，莽莽苍苍，看不到结束。难道死亡不会终结伏羲女娲以及他们的子子孙孙吗？——如果“玄”是在时间和空间中不断延伸的链条，那么每个绳结之处，都意味到达临界点后的信息转换（遗传学叫基因的转录），意味宇宙能量某种形态的流变与重新聚合。

一个又一个的绳结诞生，复杂曼妙的曲线，源远流长的章法，绾、结、穿、缠、绕、编、抽，谁在严格地按照一定的章法，循环有致、连绵不断地编制这美丽的链条？如同悬绳的玄字，与伏羲女娲图和DNA双螺旋结构的高度相似，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事物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