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叶生
很喜欢的一个故事,出自《聊斋志异》,篇名叶生。
河南淮阳有个才子,姓叶。文章词赋在当时无人能及,妥妥的学霸。然而,考试屡战不顺,一直未能考中举人。
新上任的县令,叫丁乘鹤,,看到叶生的文章,不禁拍案叫绝,于是召他来相见,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丁公让叶生在府上读书,对他的家庭也多有资助,让他专心学习,迎接考试。
科举考试时,丁公在学使面前称赞叶生,让他获得了科试第一。此时,丁公对叶生的前景信心满满。
接下来是乡试。
考完后,丁公要来叶生的文章来读,妙笔生花,字字珠玑,心中赞叹不已。
然而,命运弄人,及至发榜,叶生又是榜上无名。
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丁公的期望,回到家中,惭愧难安,郁郁寡欢,身体日渐消瘦,神思恍惚。
丁公听说后,前去探望。安慰他说:等我任期满了,带你一起进京。并送了很多东西,以示慰问。
叶生服用了一百多副药,病情仍不见好转。
此时,丁公因冒犯上司被免职,要离任返乡。
他给叶生写信,说:我归期已定,之所以迟迟不走,是为了等您。您若早晨赶来,我晚上就可以启程。
叶生躺在病床上,看了信哭得非常伤心。他让送信的人告诉丁公:“我病得很重,一时半会好不了,请先动身吧。”
丁公收到回音,不忍心撇下他,决定慢慢等着他痊愈。
过了几天,看门人忽然通报说叶生来了。
丁公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前来慰问叶生。
叶生说:“因为小人的病,劳您久等,心中不安。今天有幸可以跟随在您身边了。”
于是,丁公整理行装,次日赶早上路。
回到家,丁公让儿子拜叶生为师,并好好伺候叶生,朝夕相伴。
丁公的儿子名叫再昌,已十六岁,尚不能写文章。但他秉性聪慧,过目不忘。
经过叶生授业辅导,一年后,公子就能落笔成文了。参加科考,考进了县学成为秀才。
叶生把自己过去考举人的范文抄下来教公子诵读。结果乡试出的七个题目,都在叶生的准备之作中,无一脱漏。公子考了第二名。
这天,丁公对叶生说:“您使我的儿子成了名,自己却被长期埋没,我心中不忍。您还是回家,参加岁试吧。"
叶生听罢,脸上显出凄惨的神色,说:“能托您家的福为文章吐口气,让天下人知道我半生的沦落不是因为文章低劣而造成的,心愿也就足了。一生能得您的知遇之恩,便也没什么遗憾了。
丁公子考中进士,被任命为主管部中事务的官员。
在赴任时,他带着叶生,送他到太学国子监读书,与叶生朝夕相处。
过了一年,叶生参加了顺天府的乡试,成功考中举人。
此时,丁公子正好被派去主管南河的公务。他对叶生说:“此地离您的家乡不远了。您已经功成名就,可以衣锦还乡了。"
叶生也很高兴。于是,选了一个吉日上路。
当他们到达淮阳县界时,丁公子派仆人用马车护送叶生回家。
叶生到家后,看到家门紧闭,心中难过。他缓缓走进院子里。
妻子正拿着簸箕从屋里出来,猛然看到他,吓得扔了簸箕就跑。
叶生凄凉地说:“我已经中了举人了。才三四年不见,竟不认识我了吗?"
妻子站得远远的,满脸惊恐地对他说:“您已经死了很久了,怎么又说考中举人了呢?之所以一直停放着您的棺木没有埋葬,是因为家里贫穷,儿子还太小的缘故。如今儿子阿大已经成人了,正要选择墓地为您安葬。请不要作怪来惊吓活人。”
叶生听完,非常伤感和懊恼。他慢慢进了屋里,果然看到自己的棺材还停放在那里,一下扑到地上就没有了踪影。
妻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发现叶生的衣帽鞋袜都落在地上。她悲痛欲绝,抱起地上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儿子从学堂回来,看见门前拴着马车。他问明赶车人的来历,急忙回家告诉母亲。母亲流着眼泪把见到的情景告诉了儿子。母子俩又询问了护送叶生的仆人,才得知事情的始末。
仆人返回后,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丁公子。丁公子听完,悲伤难抑,泪透衣襟。
他立即乘马车哭奔到叶生的灵堂祭拜;出资修墓办理丧事,用举人的葬礼安葬了叶生;又送了很多钱财给叶生的儿子,并为他请了老师教读。
后来丁公子向学使推荐,叶生的儿子第二年入县学成了秀才。
魂魄离去随知己,竟然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天下才华不凡却如叶生那样沦落的才子,也是不少,回首四顾,天下哪里会再有一个丁乘鹤出现,让人生死跟随他呢?这篇故事,也表达了蒲松龄一生的抑郁和不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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