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北方》(10)|苏轼谪居儋州
我和沐静相约,一周一次练习,写下我们的南方和北方的风景、民俗、人或事等。文字不争高下,相互成全与陪伴写作最为宝贵。两人单发,链接对方。
《南方·北方》第10篇。
苏轼谪居儋州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他是北宋的著名文学家、书法家、画家。北宋距今已有千年历史了,我们说的苏东坡的事,距今九百多年了。他是四川眉州人,父亲叫苏洵,弟弟叫苏辙,包括他,是以文章名世的,叫“三苏”。苏东坡的母亲是四川儒家程氏之女,喜欢读书。苏轼的母亲认为,教育孩子要先从德入手,然后再读《诗》《经》。苏东坡十岁的时候,读书读到东汉的《范滂传》,他长叹一声说:“我如果有一天能做范滂,母亲,您同意吗?”他的母亲程氏说:“你既然能做范滂,我怎么做不得范滂的母亲?”范滂是个什么人呢?范滂是个学问很高,既敢伸张正义,又能为百姓疾苦呼吁,还敢鞭挞贪官污吏的人。苏东坡再长大一点的时候,每日下笔能写千言,能拿起笔就一气呵成地写出文章,而且文章很有气势,像波澜一样浩荡,变幻不测。他的父亲苏洵,27岁时开始发奋读书。父子三人一起去长安应试,也就是“春试”,苏轼后授福昌主簿。他又参加皇帝主考的“殿试”,后授大理评书,签书凤翔判官。当时的主考官欧阳修说:“我的文章都要让出苏东坡一头。”苏氏父子三人考试都很出色,一时在长安风头无两。可是,苏东坡的母亲,即苏洵的妻子程氏在四川病逝了,父子三人只好回老家处理丧事。北宋如父母丧,须守孝三年期满才能做官。26岁,苏东坡携妻王弗上任副知府,后东坡连升三级,宋英宗召他入翰林院制诏,就是为皇帝起草文件。再后来,他与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合,又因“乌台诗案”屡遭贬谪,先后被贬谪到黄州、惠州和儋州达十年之久。他被贬谪到儋州时已62岁,在儋州生活三年后,皇帝大赦,得以北归,66岁死于常州。他谪居儋州的三年生活,撒播文化种子,教育启智,劝农耕作,做了很多好事。
苏东坡来了,儋州太守张中没有以“罪官”对待他。他安排苏东坡和他儿子苏过住官舍。苏东坡的弟弟贬谪雷州,太守张逢租房给他住。后儋州太守张中官职被罢免,雷州太守张逢被停职。好心的百姓砍树伐竹,太守张中都来帮忙,在桄榔林中盖起了五间茅草屋。苏东坡很高兴,为新居起名桄榔庵,并写了《桄榔庵铭》。他写道:“这个桄榔庵,有柱支撑,又有瓦片覆盖。日月升沉环绕,风云为我打扫庭院。海氛瘴雾,往来寒暑,似在吞吐呼吸。蝮蛇魑魅,怒出喜入,横行无忌,习惯得我的房子是它们的高屋密室,与我相处得如童仆家奴。我没有作为,也没有行止,没有亏欠,也没有盈余。我活着的时候,这里叫做住宅,死的时候,这里就叫做墓地。有生以来的第63年,我住在这里,从此跨越无边际的空间,向混浊未开的时空奔去!”
苏东坡在儋州,“食无肉,出无舆,居无屋,病无医,冬无炭,夏无泉,惟夏无蝇蚊则可喜也。”苏东坡说的“肉”,指的是“猪肉”。他这首诗的意思是说:“我吃的时候没有肉,出去的时候没车可坐,住房也没有,生病地时候没医的,冬天没炭,夏天没有泉水,只要夏天没蝇蚊就是可喜的啦。”
苏东坡来儋州,带了最喜欢的陶渊明和柳宗元这两个诗人的诗集,他称之为“南迁二友”。陶渊明是东晋人,他不爱做官,喜欢种菊花,归隐田园。苏东坡自创一种“和陶诗”,就是应和大诗人陶渊明写了一首首诗,抒发自己的志向。他把陶渊明当好朋友,和诗达109首。
苏东坡在海南交了一些本地人为朋友。隐士黎子云及他弟弟黎子民是他最经常访问的。他写的《访黎子云》:“野径行行遇小童,黎音笑语说坡翁。东行策杖寻黎老,打狗惊鸡似病疯。”这说的是:“我在田野小径山行走,遇上一群村童,他们嬉笑着,在黎音笑语中讲述东坡老翁。拄着拐杖,向东去寻找黎老,驱赶村狗,惊扰鸡群,就像生病发疯。”又访黎子云时天下雨,从农民家借到箬笠(斗笠)戴着,穿着木屐(鞋)走路,妇女和小孩子跟着他嘻笑,篱笆里群狗齐叫。又竹坡周少隐写诗说苏东坡:“凭谁唤起王摩诘,画作东坡戴笠图。”“东坡戴笠图”的形象,就成了苏东坡在儋州的雕塑样子。他访黎子云四个黎姓兄弟家,作诗为:“总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送迎翁。莫作天崖万里意,溪边自有舞雩风。”这是说,三三两两的几个未成年的黎家小孩,口吹葱叶欢迎我送别我。看比情景,不必有流落天涯的惆怅之感,溪边也可以快乐地迎风起舞。”
苏东坡在儋州的“谪居三适”,即“贬谪儋州三乐”:旦起理发、午窗坐睡和夜坐濯足。第一乐:早上起里梳理头发。早晨起来,“日出露未晞,郁郁濛霜松。老栉从我久,齿疏舍清风。一洗耳目明,习习万窍通。少年苦嗜睡,朝谒尝匆匆。爬搔未云足,己困冠巾重……解放不可欺,枯柳岂易逢。谁能书此乐,献与腰金公?”这是说,东坡迎着太阳,尽情地疏通头发,一洗耳目明,习习万窍通。第二乐:午窗坐睡。“蒲团蟠两膝,竹几阁双肘。此间道路熟,径到无何有。身心两不见,息息安且久……非梦亦非觉,请问希夷叟。”这是说,东坡双膝盘于蒲团之上,双肘搁于竹几上,身心放松,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就像希夷叟那样的睡功。第三乐:夜坐濯足。“长安大雪年,束薪抱衾绸。云安市无井,斗水宽百忧。今我逃空谷……得米如得珠,食菜不敢留……瓦盎深及膝,时复冷暖投……”这是说,长安的柴贵,云安的水贵,海南“得米如得珠”,但柴和水不缺,就尽情的泡脚吧!一双脚放入瓦瓮中,水浸至膝盖,热水浸泡,微微出汗,实是一乐。
苏东坡在儋州,在“吃”方面花了很多的力气。他喜欢猪肉,不喜欢鱼虾。“五日一见花猪肉,十日一见黄鸡。土人顿顿食薯于,荐以薰鼠烧蝙蝠。旧闻蜜唧尝呕吐,稍近虾蟆缘习俗。”这是说,在儋州难得见到肉----猪肉。五天才能吃一次花猪肉,十天才能吃一次黄鸡粥。本地人顿顿吃薯芋,还拿出烧烤的老鼠和蝙蝠。我以前听说把老鼠泡在蜂蜜中吃,我就会呕吐,现在我才稍稍习惯了虾蟆的味道。有一日,苏东坡的儿子苏过,忽然有了新想法,用山芋糁米饭,做玉糁羹,得到了苏东坡的诗作夸奖:“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莫将海南金齑脍,轻比东坡玉糁羹。”这种玉糁羹,香味似龙涎,颜色纯白,滋味像牛奶,没有腥味,十分的清醇。不要将海南的金齑脍,轻易来与东坡的玉糁羹来比较。苏东坡借王将军的不到半亩地来种菜,他与苏过一年就有菜吃了。有一天夜半时分,喝酒喝醉啦,没有解酒物,就去地里摘菜煮食,菜有土膏风霜气味,但肉都比不上它。东坡赋诗四句说:“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这是说,秋天一到,萝卜和芥菜正当时令,以它们佐饭,足以饱腹,何苦非要吃鸡和猪肉呢?元符二年,儋州久旱,米贵,苏东坡有绝粮之忧,欲与苏过行“龟息法”,即辟谷,不吃东西,以静存命。
苏东坡爱喝酒并自己酿酒。“吾谪海南,尽卖酒器以供衣食。独有一荷叶杯,工制美妙,留以自娱。”这是说,东坡谪居儋州,把所带酒器卖了换衣服食物。独有一个荷叶杯,制作很精美,舍不得卖,留下它来自己观赏娱乐。又有诗说:“寂寞(寂)东坡一病翁,白头萧散满霜风。儿童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这是说,寂寞的东坡,衰老病弱,白头发萧散,像一头霜风。儿童误以为我红光满面,青春还在,一笑之下才知道,这只是脸上的酒红闪烁。苏东坡自酿天门冬酒熟,自己漉自己尝,大醉。写诗二首,其中一首说:“自拔床头一瓮云,幽人先己醉浓芬。天门冬熟新年喜,曲米春香并舍闻。菜围渐疏(花)漠漠,竹扉斜掩雨纷纷。拥裘衣睡觉知何处,吹面东风散缬纹。这就是说,我自己动手搅拔床头瓮中的美酒,我这退隐之人己为酒香倾倒。天门冬酒熟了,新年有喜气,一屋子香味啊。抱着暖暖的皮衣睡觉,这样的日子何处去找啊?东风吹拂我的颜面,眼中昏花,上下缭绕。”
苏东坡的亲戚朋友,远在千里之外,离他最近的就是与他一起贬谪到雷州的弟弟苏辙。苏东坡走到了生命的六十三四岁,三任妻妾王弗、王闰之和王朝云都离他而去。他的喜、怒、哀、乐,儿子苏过最了解,但最能与他心意相通的还是苏辙。想当年,父子三人快意长安争取功名,官场浮沉,兄弟俩最后都遭贬谪至南荒之地。海南天气卑湿,地气蒸溽。本地人以薯米为粮,米占十分之六。米都靠船从广州运进来。贬谪之后的苏东坡,因地域之隔,亲戚朋友的交往很受限;经济拮据,要想交游,也受限制。苏东坡和儿子苏过生活困难,物资全无,向朋友索要一次又一次:
程天侔是苏轼谪居惠州时结识的朋友。苏东坡给他写信四封。一封信说:“某与儿子粗无病,但黎疍杂居,无复人现,资养所给,求辄无有。初至,僦官屋数橼,近复遭迫逐,不免买地结茅,但免露处,而囊为一空。困厄之中,何所不有?”东坡与儿子在儋州,日常生活所需,想要的都无法得到,又因买地造茅屋,口袋一空。另一封写给程全父的信说:“仆焚笔砚已五年,尚寄味此学。随行有《陶渊明集》……有新作,递中示数首,乃珍惠也……寄贶佳酒,岂唯海南所无,殆两广未尝见也。副以冰糖精面等物,一一铭佩,非眷存至厚,何以得此?悚怍之至。此间纸不堪覆瓿,携来者已竭,有便可寄百十枚否?不必甚佳者,不罪,不罪。”苏东坡告诉他的朋友程全父,老夫我放弃写作已有五六年了,还是有兴趣学问。你寄我的美酒,岂止是海南没有,大概两广之地也从未见过呢。冰糖精面等,感激不尽,这里的纸拿来盖瓿口也用不上。我带来的用完了,你处如有,能否寄百几十枚来。不必用很好的纸。还有一封信这样写:“久不得毗陵信……彼土出药否?有易致者,不拘名物,为寄少许,此间举无所得者,即为希奇也。间或有粗药授病者,入口如神,盖未尝识耳。”这封信希望程全父,不管什么药,好买的寄点给我,病的人给他点吃,像神药一样。
程程儒,程全父之子,东坡称他程秀才。他写信给程秀才:“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未易悉数,大率皆无耳。”这意思是说,我在儋州吃饭没有肉,病时没有医的,要住的地方也没有,冬天没有炭,夏天没有寒泉。只是难以一一说得清,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幸运的是,瘴气不怎么严重。给程秀才的另一封信是这样写的:“……纸茗名佳惠,感忭感忭。又惠药米酱姜糖等,皆已拜赐。”苏东坡说,你惠赠的纸、茶非常好,感激!感激!惠赠的药、米、酱、姜、糖等已收到。
一封写给罗秘校的信说:“此间百事不类海北,但杜门面壁而已。彼中有粗药治病者,为致少许。此间如苍术、橘皮之类,皆不可得。但不论粗贱,为相度致数品,不罪,不罪。”这封信也是求药,不论粗贱都可,这里苍术和橘皮也不可得。
苏元老,字子廷,是苏东坡的侄孙。苏东坡写给他的信,一封是这样说的:“……旅况牢落,不言可知。又海南连岁不熟,饮食百物艰难,及泉、广海舶绝不至,药物酢酱等皆无。厄穷至此,委命而已。老人与过子相对如两苦行僧尔……”苏东坡说,我旅居的状况,寂寞冷落,不说也可以知道。海南连年收成没有,饮食以及各种物资很艰难,再加上到泉州、广州的海船都不开了,药物和酢酱等都没有了。艰危穷困到此地步,只是听天由命,我与你叔苏过四目相对,就像两个苦行僧。又一封信是这样说的:“赵先辈,儋人也,此中凡百可问而知也。乡里出百药煎,如收得,可寄一二斤,赵还时可付也。”苏东坡是说,赵先辈是儋州人,我们家乡出产一种白药煎的药,如果有的话,可以寄一二斤,赴先辈返回时托他带回。
《与杨济甫二首》其二说:“远蒙厚惠蜀纸药物等,一一如数领讫。感怍之至。人行速,无佳物充信。谩寄腰带一条,俗物增愧,不罪,不罪。”这封信先是感谢四川老家的杨济甫送纸和药等。现在写信,希望他寄一条腰带来。
《与周文之三首》其二说:“惠粟极佳,梨无则已,不烦远致来。惠米五石,可得醇酒三十斗。日饮一升,并旧有者,己足年计。既免东篱之叹,又无北海之忧,感怍可知也。食米已领足,今附纳二十千,省还宅库足外,余缗尽用,致此物幸甚,来年食口稍众,又免在除,不惟软饱,逐可硬饱矣,以待相对一笑。”这封信,感谢周文之赠米五石,算计可酿酒的数量,再加上以前的旧存之酒,足够喝一年的啦!还可求个“硬饱”。
这些书信中,困厄中求助者多,快意豪气地纵谈诗酒年华的少;极简叙述平淡生活的多,雄谈政治人生的少。求药之用,一部分自用,一部分送本地士民。求米求粮,自己食用或酿酒,以求自保。
苏东坡在儋州的功绩。 苏东坡一生遭贬十年。他的《自题金山画像》里写:“心似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儋州就是苏东坡被贬地“黄州、惠州、儋州”中的一个地方。他谪居儋州传播了汉文化,启发了民众的教育,劝农耕作,应用医药知识等。《儋县志》说:“坡井在儋城西南坡口,泉四时不竭,传云公所凿。尝夜与诸生王霄携瓢没水于此。”这是传说他凿井,汲水煎茶。又在《书柳子厚<牛赋>后》写:“既至海南,耕者与屠者相半。病不饮药,但杀牛以祷……亲戚皆为却药,医不得入门。”这是说海南人生病不吃药,杀牛祷告。苏东坡留心海南的药草,写《益智子说》《苍耳草说》《四神丹说》《辨漆叶青粘散方》《海漆录》。他结交隐士黎子云,并留有多首诗作。他的学生姜唐佐和符确是他的骄傲。他给姜唐佐题扇“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并告诉他登科之后再来成诗一篇。姜唐佐成为海南历史上第一个举人后,苏东坡己去世,苏辙帮兄长苏东坡补全此篇。苏东坡在海南的儒学著述、文学理论、文学创作、书法创作都有很高造诣。他在儋州所创作的文学作品,被不断地收集、整理成《居儋录》和《海外集》,《儋县志》全部收入,这是史书中少见的,可见海南人对苏东坡文学之功的崇敬之情。
苏轼谪居儋州真乃苏公不幸儋州幸,东坡书院成了文脉之地,人文气息浓厚,自1987年全国苏轼研究会在东坡书院举行纪念苏东坡谪儋890周年以来,先后举办了各种东坡文化节、东坡旅游文化节,东坡书院名扬海内外,成本省居民或旅游地的绝佳选择。
沐静:《李大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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