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遇见或许是最凄惨的分离
人,能有几次刻骨铭心地遇见?人,能有几次最悲惨的分离?
茫茫人海之中,我们总会遇见各式各样的人。
无数次擦肩而过的人又有几个是隐隐约约还存留着记忆的呢?没有心灵上的刻印,或许算不上是遇见,只能称之为可能见过。或者泛泛之交,或者友谊地久天长,或者两情相悦荡漾起爱的涟漪。
俞伯牙与钟子期是高山流水般的遇见,他们虽然不处于一个阶层,但是却有心灵上的相通,一曲终了,一声赞叹,两颗心便紧紧相拥,成就了知音的千古传奇。
林黛玉遇见贾宝玉,大吃一惊,“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贾宝玉遇见林黛玉,直言不讳道出了“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宝黛两人的遇见,应该算来是最美的遇见,因为他们初次相见的一眼中电,奠定了伟大不朽的爱情千古绝唱,至今为无数少男少女的模板。
设若,如果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能有这样的遇见,我想,那根本就不用红娘们忙碌,也用不着父母们去操心,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成就一段非常好的姻缘。
不得不佩服曹雪芹构思的巧妙。
宝黛相遇,竟写得如此富有诗情画意,我想,是不是他也有过自己的“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经历?也演绎了一场回肠荡气的爱情故事?否则为何他能把宝黛爱情的发韧刻画得那样身临其境,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如观其心?从而紧紧攫取了一代又一代少男少女的心?
但就是这样的最美的遇见,曹雪芹却把它揉成了碎碎的桃瓣,丢弃于流水之中,任其流水落花春去也,留下千古的惆怅和遗憾。
而偏偏把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心灵激荡的薛宝钗安排为宝玉之妻,不能不说命运的变幻莫测,不能不说人生中的遗憾随时都会覆盖了人全部的生活,而徒留悲伤扼腕长长叹息。
你看宝玉初见宝钗,在第八回才正式登场。按说薛宝钗到贾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是一个蹩脚的作者,早就把宝钗推了出来,但曹雪芹偏不,偏偏隔一段时间才让宝姐姐亮相,才让宝玉正式端详宝姐姐。
但他见到宝姐姐又是什么样的场景呢?与宝黛遇见相比,这次相见,就平淡得多了,是俗得不能再俗的相见。
宝玉到梨香院见到的宝姐姐是什么形象呢?
一进门,先就看见薛宝钗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蜜合色锦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锦裙,一色半新不旧,看来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
宝玉看了后,没有任何心理上的涟漪,只是一面看,一口内问:“姐姐可大愈了?”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本来宝玉就是借着看病的名义来看宝钗的,这是一种寻常例行公事的相见,是宝玉出于对所有姊妹们那种大爱之心的体现。
再看薛宝钗,她看见宝玉来了,先是让宝玉坐,然后例行公事“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的姊妹们都好”等客气之语,显现出她的知礼在先,中规中矩,随后再细看宝玉,除了看到宝玉的穿着打扮之外,她的注意力仅仅在宝玉那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上。
宝钗因笑道:“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地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要知道,黛玉与宝玉相见后,情投意合,只是心灵是无限的融合,从来未曾提出看那些什么身外之物。即使那一次初会宝玉摔玉,袭人提出让黛玉看,也被黛玉婉拒了,在那以后,再也没见关于看玉的描写。
黛玉看重的是心灵的相撞,而非这些装饰品。
宝钗一见,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宝玉佩戴的这个通灵宝玉上,与黛玉相比,那就是天壤之别。
宝钗更看重的是世俗之物,而非心灵的融合。更谈不上刻骨铭心的相遇。
宝玉看宝钗也是如此。我们看到宝黛相会时,宝玉根本就没有看见黛玉穿着打扮的描写,曹雪芹如椽的大笔,开头就直奔容貌气度而来: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如此相见,让宝玉怦然心动,然后发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感慨。
我常常也是遗憾,为何如此心灵相撞地遇见,竟然有情人不成眷属呢?为何俗之又俗的平淡无奇的遇见偏偏可以捆绑成夫妻呢?
西湖三月,白素贞一袭轻衣,邂逅了一个儒雅书生,写就了刻骨铭心的爱情。草桥之上,梁山伯遇见祝英台,从十八里相送,到坟前的双双化蝶,演绎了凄美的爱情故事,都让人泪奔。
这些故事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一见中电,却不能白头偕老,与宝黛之恋如出一辙,有最美的相遇,却有最凄惨的结局。
或许小说家与编故事的人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博得粉丝们的赞赏而故意而为之吧。
但在现实生活中,倘若遇到最美的遇见,那就用心经营和打理吧,一定要让刻骨铭心的最美的遇见蔓延到生活的全部,万万不能虎头蛇尾,如宝玉一般最后裸奔出家作为对最美遇见的祭奠,那就酿成千古之恨矣。
不过,也别奢望那么多的最美的遇见。往往在最美的遇见之后,埋伏着一个最凄惨的分离的种子,还是那句老话——平平淡淡才是真,所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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