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吃食（四）南瓜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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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是一种很好的食材，嫩的时候可以炒菜吃，老了可以做成南瓜饼、南瓜粥等食物，据说南瓜藤、南瓜花也可以炒菜吃，只是我的家乡没有此吃法。

南瓜是高产的农作物，也不择地方，田边、地头、屋后、墙边随便种下几颗籽，也不需要照料，就可以长出大南瓜。所以，在农村，几乎每家都会种几窝南瓜。南瓜成熟的季节，农家有一段时间都不用操心猪食了。南瓜做猪食，可能现代人感觉有点暴殄天物。因为，南瓜作为一种健康食材，已经在现代人的餐桌上占有一席之地了。我吃过南瓜饼、南瓜盅、南瓜粥、蒸南瓜、炒南瓜，虽然也都还不错，但我总觉得厨师不得要领，还是家乡的一种土方法做出的南瓜好吃，这就是南瓜羹。

奶奶是做南瓜羹的高手，做出的南瓜羹香甜无比。要做出好吃的南瓜羹，首先要挑出好南瓜。我们家乡种的不是那种像灯笼一样的倭瓜，而是长条形的大肚细颈的普通品种。做南瓜羹前奶奶会带我去地头挑南瓜，一定要是成熟的老南瓜。要挑表皮颜色是黄中透着红，表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细细的白霜的这种南瓜。因为这种南瓜很甜，煮出来后特别面。

这南瓜羹要做就是一大锅，一家人都够喝才行。挑回家的老南瓜整个刨去皮，掏出南瓜子，切成块。在处理南瓜的时候，锅里也不要闲着，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舀一大碗面粉倒进锅里，灶里用麦草慢慢烧着，一定要是小火。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炒面粉，有什么用处暂时保密。炒的时候一定要不断翻炒，面粉很容易炒糊，一不小心就成焦黑色了，这就没法做南瓜羹了。所以，一定要用最小的火，要有足够的耐心翻炒，直到炒成微微的黄色，面粉散发出香味了，就可以盛在碗里备用了。

这时，灶底换大火，锅里烧水放进切好的南瓜块，一直煮，直到南瓜块都煮透。这时继续煮，同时用锅铲在锅里搅拌，直到南瓜完全成沙状、成糊状。搅拌的过程虽简单，但需要力气和耐心，在热气腾腾的锅前连续搅拌十几钟是很不容易的一样事情，而且你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它完全变成糊状才行。这样，做出的南瓜羹才会不打折扣。

待南瓜成糊状后，就可以把先前炒好的面粉倒进南瓜糊中，继续搅拌，让炒面粉和南瓜糊完全融合。这个搅拌的过程更加漫长，因为面粉遇到水份很容易结成小面疙瘩，这些小面疙瘩吃起来显然影响口感，必须搅拌到面粉和南瓜糊充分融和在一起。这样，南瓜羹基本就做好了，最后加入少量麻油，就更加香气扑鼻了。

食材很普通，最平常的人家都能找到，做法也很简单，看过一遍基本就会了。但我惊叹的是：是谁想到炒面粉和南瓜的结合？南瓜羹色泽呈金黄色，散发着南瓜的香气、炒面粉的香气、麻油的香气，我实在不知道这三种香气合在一起是种什么香气？没法命名。

爸爸小时候碰上三年自然灾害，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是奶奶种的南瓜救了他们。独自一人带着五个孩子的奶奶甚至在晚上一个人独自去生产队的地里偷过南瓜，以此保全了儿女的性命。爸爸讨厌吃南瓜，是因为小时候吃得太多，再也咽不下了。可是奶奶却乐意给我们做南瓜羹，也喜欢种南瓜。甚至奶奶的一只眼睛也是在地头种南瓜挖土的时候突然就模糊起来，奶奶说挖土触动了土地公公，其实是白内障。我想在奶奶的心底，她对南瓜这种作物一定是充满感激之情的。

来海南后，我也尝试做过一次南瓜羹，细心挑选了南瓜，方法也都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有大灶、大锅，我是用电饭锅做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满怀期待做出的南瓜羹根本没有那种独特的香气。南瓜本身也不够甜、不够面，我放了糖，甜是甜了，但这种甜好像是刻意的甜，不是那种自然的味道了。我做了一锅，结果吃不到一碗就搁下了，再也找不回那个味道，再也寻不回那种感觉了。

很多美好的事情的发生都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南瓜羹这一普通的吃食似乎也如此，唯有奶奶的手，故乡的南瓜，从前那个炎炎的夏日，这三者都齐全了，南瓜羹才会有那个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