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就是贾宝玉的“风月宝鉴”!
“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是贾宝玉的至理名言。他喜爱女儿的世界,厌恶男子,但《红楼梦》前80回中,却详细描写了他与秦钟的交往。那秦钟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为啥让宝玉倾心相交,又在书中有着什么样的作用呢?
贾宝玉的朋友圈
说秦钟,要先说说贾宝玉的朋友圈。贾宝玉的朋友圈,书中虽没有专门提及,但却通过宝玉的社交在多处有所透露。
当然,能进朋友圈的一定是乐于交往的,像贾雨村那样,让宝玉厌恶的,肯定不算。这样说来,宝二爷朋友圈里应该有秦钟、北静郡王水溶、柳湘莲、冯紫英、妓女云儿、蒋玉函。这些人阶层跨度很大,但人以群分,能得宝玉倾心,定有共同之处。
第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长得好看。在书中,秦钟、水溶、柳湘莲及蒋玉函,都是一等一的好颜色。冯紫英与妓女云儿,虽然没有描写,但能跟宝玉混在一起,想来长相不会差。
喜欢好颜色,不被认为好色,也会被认为肤浅。但那是道学先生假模假式的说法,现实中谁不喜欢好相貌呢!真正的好相貌,是天地之造化,是一种天赋。而人有了阅历之后,就会明白:对待天赋,你是嫉妒不来的,只能羡慕与欣赏。大多拥有真正美貌的人,都有些卓尔不群。
贾宝玉这些卓尔不群的朋友,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大合外人的式”。水溶,身为王侯,却“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在贾府众人中,最看重的就是厌恶世俗经济的宝玉。冯紫英,一个王孙公子,却一言不合就与人挥拳相向。柳湘莲,一个世家子弟,却不读书,“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蒋玉菡,名伶一类,本就是个社会边缘人,初见宝玉,即能互赠表记。妓女云儿,就更不用说了,流落风尘,既能与薛蟠笑骂,也能与宝玉谈谈怡红院内事,不走寻常路。
如果从这几个人身上,你还不太明白什么叫“不大合外人的式”,在秦钟身上,或许能找到答案。
秦钟,生于小官宦之家,因姐姐秦可卿嫁给了宁国府的长孙贾蓉,与贾家攀上了亲戚。在秦可卿的运作下,秦钟凭好容貌得了宝玉的青眼,才有机会进贾府的家学中读书。他的父亲秦业认为,贾府家学拥有强大的师资力量,能进去读书就意味着学业有望。贾府家大业大,家学也高不可攀。为了能让秦钟不被歧视,在入学之前,秦业东拼西凑给老师搞了份大礼。可谓煞费苦心,但秦钟上学后,却不谈学业谈感情,不是与宝玉纵情风月,就是与香怜、玉爱眉目传情。
这样的秦钟,是否让你想起了中学时代班里的坏学生?所谓的“不大合外人的式”,其实就是偏离主流价值观,即世俗所谓的“不上进”。
为什么贾宝玉就是喜欢结交这些不上进、没有正能量的人呢?因为,他觉得这些人活得真实,不违心,而宝玉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但真实的人往往会堕入两种境界,一种是肉体上的放荡,即皮肤滥淫;一种是精神上的洁癖,执着于感情,宝玉的“意淫”即是其中之一。二者貌似天差地别,但实际也有异曲同工之处。要想明白这一点,就要从秦钟之死说起。
秦钟之死与风月宝鉴
秦钟之死,还要从秦可卿的出殡之路说起。
将秦可卿的灵柩安顿到铁槛寺后,王熙凤带着宝玉、秦钟住到了馒头庵。
馒头庵里的小尼姑慧能,平日经常出入贾府,与宝玉、秦钟都混得很熟,随着年龄增长,渐知风月,就与秦钟看对了眼。在贾府,二人就曾郎情妾意地搂搂抱抱。秦钟一到馒头庵,两人更是情难自禁,趁着夜黑风高,就做起了不可告人之事,却被宝玉逮了个正着。宝玉倒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可慧能却从此放不下秦钟。秦钟回到家后,慧能却无法忍受寺庙的生活,进城找到了秦钟家。不想,却被秦钟的父亲秦业发现了。秦业一心想要儿子学业有成、金榜题名,但没想到,他不但不用功,还跟尼姑私会。一气之下,他打了秦钟一顿后,就老病复发,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秦钟气死了老父,悔恨交加,也一病不起,没几天也死了。临死之前,他还给宝玉留下了悔恨的遗言,“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要”。
安插秦钟这个人物,表面上看似乎就是为了给宝玉安排了一个玩伴,突出了宝玉的上课不好好学习,下课胡作非为,但其实大有深意。理解这层深意,要从另外一个貌似不重要的人物入手,就是贾瑞。
贾瑞这个人物,可能是全书中最猥琐的。他在宁国府见了王熙凤一面,就动了歪心思,还要作出不要脸的举动。王熙凤一向高高在上,怎能容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臆想,就设下毒计,假意要与他幽会。最后,贾瑞不但没等来王熙凤,还在寒冬腊月的深夜里被浇了一身屎尿,更倒霉的是还被贾蓉、贾蔷逮到(王熙凤安排的),受到勒索,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这一通遭遇下来,贾瑞就做下了病根,再加上繁重的课业,以及思春的闹心,一年半载竟病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正在无药可医之际,一个跛足道人送来了一面“风月宝鉴”,嘱咐贾瑞只可照反面,不可照正面。贾瑞照起反面,只见一个骷髅立在里面,被吓了一跳;就又照起正面,只见王熙凤在里面招手,不禁心花怒放,忽忽悠悠就进去,与之一阵云雨。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迎接他的就不再是男欢女爱了,而是索命无常。
皮肤滥淫,就是践踏生命。秦钟与贾瑞是一路货色,但似乎宝玉不在此列。
宝玉向来喜欢在姐妹堆里混,也喜欢跟丫头玩。对此,贾母曾给出评价,大意就是:原本以为是明白了男女之事,但长期观察后,才发现他只是单纯地和丫头们好。这正合了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姑对宝玉“意淫”的评价。宝玉讨厌功利,向往纯净的世界,而在当时的社会,未嫁女孩的世界最为纯净。他珍视每一个女孩,赋予她们无尽的体贴、关怀,构建出自己的感情世界。
宝玉的“意淫”,寄托于如花的生命,而这些如花的生命却摆脱不了被皮肤滥淫所践踏的宿命,终将破灭,那么宝玉那个附着而上的感情世界也终将破灭。宝玉的意淫与皮肤滥淫交汇于生命,风月宝鉴大有深意。
“假作真时真亦假”,风月宝鉴的正面就是反面,反面就是正面。风月宝鉴,有两重意思,第一重:色相只是表象,都是带肉骷髅,终会消亡,且沉迷于色相,只会招致祸患;第二重:生命终将消亡,那寄托于生命的情感自然也是虚幻,执着于情感,也终将成空。
秦钟,因贪恋女色,不务正业,气死了父亲,又葬送了自己,临终醒悟。作为密友,秦钟的死又让宝玉对秦钟的一腔情愫也成空。贾瑞,假的祥瑞,引出风月宝鉴;秦钟之死,演绎出风月宝鉴。秦钟一身,正是宝玉的风月宝鉴,但宝玉却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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