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毡笠撒红缨

不知为何,我对郁郁寡欢,悲观厌世又心有不甘的人有着天生的熟悉感,可能我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在我心里天暗星也是这样的人,脸上、眼中、眉宇间的忧郁化不开,我有点喜欢他。

杨志出场的时候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我很喜欢这把红缨,我很喜欢一飒红缨从天暗星的大檐帽中撺出,挺立在残雪初晴中。用鲁迅《而已集·通信》里的一句话说,就是我希望这把红缨能够破破他的岑寂,能够破破天暗星的岑寂。

事实上,给天暗星“破寂”,无需红缨,青缨也行。杨志黄河里翻船,殿帅府里吃闪,天汉州桥卖刀杀人,又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然后梁中书欲迁他做个军中副牌,先让他与副牌军周谨比试武艺,如若赢时,便让他截替周谨职役。杨志是什么人?他是青面兽,周谨又如何是他的对手,眼看他杨志又杀回来了,他又要“扬志”了。

杨志喜气洋洋,便向厅前来拜谢恩相,充周谨职役。这时候阶下左边转上一个人来,却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为国家面上只要争气,当先厮杀,以此人都叫他做急先锋。于是,天暗星迎来了他的高光时刻,施耐庵用滔滔浩浩、莽莽苍苍之才,托出两员好汉来。

金圣叹在《急先锋东郭争功 青面兽北京斗武》开篇语中写道:天下之乐,第一莫若读书,读书之乐,第一莫若读《水浒》。古语有之,画咸阳宫殿易,画楚人一炬难;画舳舻千里易,画八月潮势难。今读至东郭争功,其安得不谓之画火画潮第一绝笔也!

然后金圣叹又写道:今快友相聚,赌记《水浒》,孰不成诵,然终以略涉之故,有负良史苦心实惟不少。今愿与天下快人约,如遇豆棚茗碗,提及《水浒》之次,便当以杨、索如何结束为题,以差漏一色,为罚一筹,则庶几可以冥谢耐庵也。

以下是让金大神豆棚茗碗、聚会品茶之际赌记《水浒》,差漏一色,为罚一筹的东郭争功:

鸾铃响处,闪出正牌军索超,直到阵前,兜住马,拿军器在手,果是英雄。但见:头戴一顶熟铜狮子盔(黑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铁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金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红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颔带(绿带);下穿一双斜皮气跨靴(斜皮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监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右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杨志提手中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横着枪在手,果是勇猛。但见:头戴一顶铺霜耀日镔铁盔(白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钩嵌梅花榆叶甲(铜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绦(红绦)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白袍),垂着条紫绒飞带(紫带);脚登一双黄皮衬底靴(黄皮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浑铁点钢枪。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红马)

两边军将暗暗地喝采。虽不知武艺如何,先见威风出众。正南上旗牌官拿着销金令字旗,骤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个俱各用心。如有亏误处,定行责罚!若是赢时,多有重赏!”二人得令,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心。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索超忿怒,轮手中大斧,拍马来战杨志。杨志逞威,捻手中神枪,来迎索超。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两个斗到五十馀合,不分胜败。

月台上梁中书看得呆了。两边众军官看了,喝采不迭。阵面上军士们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许多年军,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这等一对好汉厮杀!”李成、闻达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闻达心里只恐两个内伤了一个,慌忙招呼旗牌官拿着令字旗,与他分了。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杨志和索超斗到是处,各自要争功,那里肯回马。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相公有令。”杨志、索超方才收了手中军器,勒坐下马,各跑回本阵来。立马在旗下,看到梁中书,只等将令。

梁中书大喜,叫军政司将杨、索两个全都参做提辖,筵席已罢,众官皆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马头前摆着这两个新参的提辖,上下肩都骑着马,头上都带着花红......

这是天暗星一生中的惊天动地之事。整个杨志的故事,是讲述从失意到得意再到幻灭的全过程。不管是来时毡笠撒红缨,还是去时头上带花红。 终究,天暗星还是逃不过这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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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i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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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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