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春秋（二）

      高楼林立的后街，此刻正在被一顿教育整治，状态是比打砸抢烧差点，比鸡飞狗跳惨点，留下一片怨声载道。

      不多时，鸡飞狗跳过去，又恢复往日般热闹，熙熙攘攘的街头。人挤人的推搡之中，他蹲着在收拾刚被砸过摊子。恰巧路过的她，也只有她，蹲下来同他一起捡起败落鲜花，递给他时，他心有感应般，抬头朝她手里接过花束。只见，仰视的双眸有些颤抖，且略带雾气，像极林间迷路的小鹿，又像清晨山麓的一汪温泉，他有着双世间最干净的眸子。

      两人指尖轻触，一瞬转逝，他慌乱低头将所有花都放回背篓。女孩刚转身正欲离去，皓白的左手腕子被扯住。茫然回头，落入眼里的手纤长有力且年轻漂亮，手指骨节分明。他觉察到不妥，脸忽的红了，连忙松开她的手腕。

      女孩回身站定他面前，瞬间便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了，拉长的影子，像极拥抱的情侣。他很高，女孩估摸只能到他胸口位置。抬头看，只见他抿紧双唇，梨窝浅浅绽放，双手慌乱的不停地各种比划。

      原来，他是无声之人。

      女孩巨认真的看着他手势。不过，很多事并不是光靠认真就有用，所以，最后女孩还是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他抿唇无奈微笑，摆摆手略带遗憾的转身而去。女孩木讷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大厦扶梯，踏入电梯，随着电梯的下降，先消失的是他双腿，然后黑色冲锋衣也慢慢隐没了，接着是白皙侧脸，微卷的头发，眨眼间，发顶也不见了。

      电光火石间，女孩突然就明白他想说的话：谢谢你，我喜欢你。

      拔腿追去，可是楼下太多层数了，她找好多好多层，像只失去方向的鸟儿，全凭感觉各处找寻，终于还是没找见他。

      到达最后一层，这里完全是另外的世界。狭窄巷道像被遗忘的下水道，杂旧破烂，醉鬼烟鬼赌鬼随时可见，因为终年不见天日，这里始终弥漫着股霉味。

      终于，女孩看着他进铁栅门了，连忙追着进去。大厅中，看到正在镜子前低头洗脸的他，迟疑且慌乱的扯扯他衣袖，回头的却是张陌生的脸。

      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是他。女孩脚步慌乱的穿梭在两旁房间，幸而房间都是监狱风，一间间铁栅栏，黑墙隔开一个个小间。透过栅栏，里面的情形清晰可见，每间房躺了好几个人，却没有他。

      黑暗中，有人从最里面房间出来。寂静偏仄狭长过道里，只有他的脚步声，沉稳且富有节奏感。不过两三分钟，他就站定女孩面前了。

      与男孩有神似的脸蛋，剑眉星目，只是皮肤黝黑，似他而非他。

      此刻，他指尖夹着的香烟未完待烬，他先是斜睥眼女孩后，接着低头吸口香烟，待香烟层层裹住心脏，双眼迷离满足片刻后。却又不着急开口，他盯了会发黑的楼顶，眼神似虚空，又似专注。

      当眼神再次落在女孩身上时，从胸腔里发出声低笑，声音很轻很短，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缓声说：“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完便进房间了，随着嘭的一声，门反锁了，接着门后传来：“别来了，你不属于这里，后会无期吧！”

      夕阳下，泪水滑过眼角，风轻轻似听见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