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骆驼草)24
“纺线线”
春暖花开,宣传队接到通知,全体人员到西宁学习。
西宁市——青海省第一大城市!大伙儿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都很兴奋。安文自从参军到部队,除了在西宁兵站住了那一宿之外,在西宁过来过去的,还真没有好好看看转转呢!
这次学习是应独立师宣传队之约,两个队相互交流学习的。
以前,就听说过独立师,他们宣传队的舞蹈《纺线线》那也是“窗户里吹喇叭——名声在外”。
独立师“兵多将广”,听说光部队就有八个团,他们分布在青海省全境,下属很多劳改农场,工矿企业和劳改大队。
青海幅员辽阔,人烟稀少,尤其是大戈壁滩,方圆百里都很难找得的到水源。因此,这里就成为那些重判劳改犯被关押,改造的理想场所。
在独立师学习交流的一个多月里,安文结识了新乐手,新朋友,还听说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电影《南征北战》里,被解放军战士俘虏的张军长,还有那些高级军官也在青海。据说就是被关押在青海的一所农场。
说是关押,实际上,这些“高级犯人”比一般犯人,甚至比负责看管他们的干部的待遇都要好。
那时候,按照规定,行政17级以上干部,才可以看到的《参考消息》,这些人也都有。他们住的是单间,吃的有专门的伙食标准。在节假日,他们可以穿上过去的军装,和自己喜欢的衣服。听说“珍宝岛”事件那会儿,连作战的相关示意图,也都让他们看,他们对于时局、形势、甚至作战相关事情,都可以“各抒己见”呢!
和这些特殊犯人不同,那些十五年刑期以上的犯人(这里,基本都是十五年以上),每天劳动走出住所,到达劳动地点时候,一般前面是一个打着红色三角旗的犯人带路,身后就是一路纵队的犯人,队伍的最后,又是一个打着红色三角旗的压尾。他们以这样的队形行进,在到达劳动地点前,队形不能乱,两边有荷枪实弹的战士,有谁胆敢走出队列,就会被警告。对那些乘机逃跑的,第一发子弹鸣枪警告,如继续,战士有权向犯人射击,将其击毙。
有一回,一个犯人不听这一套,趁看押战士一个不注意,跑出了驻地。在鸣枪警告无效的情况下,战士朝犯人开了枪,那个犯人身上带伤,一路滴着血,最后,躲到了一个废弃的菜窖里。
“看到了吧!”看管干部指了指地上的血。
“你们都看过《原子弹爆炸成功》、《南京长江大桥》这些电影吧!现在,我们的国家不同与过去你们那个年代,现在,我们的卫星可以上天,解放军的子弹也可以拐弯了,想跑!子弹长眼,跑的出去吗?!”那些个犯人面面相觑,眼里流露出似信非信的目光……
在独立师宣传队的那些日子,两个宣传队生活、训练都是在一起的。都是年轻人,都活泼爱动。
早餐,队员们按照男兵女兵,每五六个人一桌,桌上一盆玉米面糊糊,一大盘咸菜,馒头自己去窗口随便拿,几乎每个早餐都如此。
餐厅里,这些年轻人,吃饭也不消停。一边吃着饭,一边还在“切磋”舞蹈技艺。魏军立在原地,嘴子含着半拉馒头,手里还攥着一个,为了证明自己的舞台动作正确,示范给同伴儿看,他一个原地打旋儿,没想到手里的馒头也随着惯性给甩了出去,恰好落在了女兵班赵晓兰她们那一桌的玉米面粥盆里,馒头落盆,一时间,粥汤四溅,女兵惊叫四散,魏军他们无比尴尬,这边抿嘴偷乐。
独立师属于地方部队,伙食标准和安文他们部队相比低了不少。安文他们第一次尝到了青稞面。青稞是青海高寒地区特有的农作物,颗粒比大麦的大,磨出来的面发红褐色,面粉粗糙,蒸馒头,做汤,还有啥吃法就不知道了。蒸出来的馒头,咖啡颜色,吃下去尚可以“忍受”,但咽到肚子里,感觉会产生许多气,肚子好像装进去了稻草,渣渣啦啦的难受。安文他们觉得,独立师的伙食远不及自己部队,主食粗粮多,副食单调,肉少油少。
安文他们和独立师宣传队同住在二楼,房间挨着房间。
入住的头一天,安文正在忙着收拾自己的房间,“吱扭”一声,门开了。一个满嘴山东口音的小战士走了进来,他像个老熟人似的,无拘无束和安文闲聊起来。安文觉得很好奇,“自来熟”呀!
他自我介绍,说他是独立师宣传队乐队的,看他个子小小的,又黑又瘦,长着一张娃娃脸,还总爱缩着个脖子,这在安文看来,和自己印象中那些力大无比的山东大汉相差甚远!
他一会儿摸摸魏国强的大提琴,一会儿又蹲在那里端详着安文的手风琴。来的就是客。安文他们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坐在一起,大伙儿东一句西一句地和他聊着。问他在独立师宣传队做什么工作?
“乐队,我来的时间不长,啥杂活都干。”山东战士说。他还告诉安文,每次演出,没有他的节目的时候,他喜欢站在台口拉大幕。
“这小个儿,黑不溜秋的,估计也干不了啥!”魏国强低声和安文嘀咕着。
晚上,按照预先安排,独立师宣传队有场演出。两辆大轿子车,一前一后,安文他们宣传队的车,在独立师宣传队车后面,安文他们要近距离观看他们的演出了。
那晚,独立师宣传队演出了他们的保留节目,女兵班的“强项”:陕北舞蹈《纺线线》,你还别说,这个《纺线线》舞蹈跳的还就是独具特色,大西北的独特的韵味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两个宣传队同在一个舞台上。演员看演员,乐手看乐手,这样更加便于学习交流。
当安文他们把目光投向乐池的时候,很惊奇地发现,乐队前排的小提琴手,竟是白天到宿舍闲聊的那个山东小个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原来,他还是乐队首席提琴呢!
小提琴的琴声委婉悠,更像是在吟诵诉说,揉动的琴声能够沁人肺腑,拨动你的神经,俘虏你的脑子,使你像中了魔咒一样,宜忧宜喜。
做人要低调,办事别张扬,安文从“小山东”身上瞧出了“真理”!不光是对“小山东”要“刮目相看”,小提琴的音色也让安文一下子喜欢上了她。
那天,“小山东”又一次来到安文宿舍,他要和安文一起来段“花儿与少年”。手风琴的节奏,加上小提琴的悠扬,俩人边演奏边互相交流,第一次配合,竟有了很好的“默契”。一曲完了,余兴未尽!
“小山东”还告诉安文,在他旁边那个“小提琴第二”,他父亲就是这个师的首长,可这家伙,胆子大,竟然偷偷练习演奏苏联的“天鹅湖”里面的“四个小天鹅”!他以为人家听不出来,结果有人打了“小报告”。这家伙以演奏“修正主义大毒草”的“罪名”,部队给了他个处分。这还是因为他态度好,检查深刻,算是“从轻发落”了!期间,会不会与他父亲是这个独立师的首长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小山东”告诉安文,他们宣传队前后场演员,有时也会因为伴奏发生矛盾。
有一次,在前场跳《纺线线》的女兵们,总埋怨后场乐队伴奏,一会儿闲快了,一会儿又说太慢了。“小山东”气的有话说不出。
演出那天,坐在乐池里的“小山东”他们几个乐手相互递了个眼神,目不旁视,看谱。故意加快了伴奏速度,在台上的一帮女兵,还不得不继续跟着节奏往下跳,这帮女兵,把个好端端的《纺线线》,跳了个“手忙脚乱”!
在“小山东”的帮助和指导下,安文也买了一把乘心如意的小提琴,开始学习那些美妙的乐曲。
“小山东”说,他来宣传队之前,也是看管犯人的。在和他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一边说琴,一边说他在看管犯人时的事:
看管犯人是枯燥无味的,日复一日的重复事情,会让人感到单调无聊。
劳改场所建在那些荒野戈壁上,那里没有人烟,甚至连水都没有。有些侥幸跑出去的犯人,出去几天后缺吃没喝,也只好顺着原路又回到劳改农场。
在监狱,犯人不管你是什么官,见了穿军装的一律都叫班长。做什么事情都要向班长报告。
“报告班长,33号要求解手。”犯人报告以后,按照规定,哨兵答应了,你才能够去小便
那天晚上,天气特别冷,外面刮风下雨,等33号解完手,迷迷糊糊往回走的时候让哨兵把他给叫住了。
“谁批准你去解手了?”
“不是,我……我、报告了呀!”犯人提着裤子,站在那里和哨兵解释着。
“嘿嘿!我听到了,可是我也没有批准呀!”哨兵不紧不慢地说。
“你是哪里人?犯了什么罪?”哨兵穿着大衣站在那里,“33号”短裤汗衫地立在哨兵面前。哨兵东一榔头西一扁担的问,“33号”缩着个身子,唯唯诺诺地答着。
“班长,报告班长,我实在冻得受不了!我、错了。”
“知道错了好,错了就要罚!”
“是,罚。我……罚吧!”
“两个法子,一是把你手上的手表拿下来,让我给砸了。二是,舍不得手表,让我砸你几枪拖子。”
“这,手表……好吧,砸我吧,就砸我吧!”犯人嘴里喃喃着。
想不到,这个哨兵还真的动了手!结果,那个哨兵挨了处分,年底退伍回家!
后来,这个哨兵说,他并不是多么仇视那个犯人,而是挖空心思想出了这个法子,他说:“我知道,这个法子有点儿缺德,可只有这样,才可以····”他“如愿以偿”地退伍了。
“你不会也干这种事情吧?”安文看着“小山东”说。
“俺可不会!哎!你还想不想听我说了?不听,走了!”说完,“小山东”假装生气,站起来要走。
“嘿嘿!想听!想听!别走!继续!继续!”安文一把把“小山东”拉在椅子上坐下。
安文很时务地给“小山东”倒了杯开水。“小山东”的“话匣子”继续了:
这里是高原,在这里服役的犯人都在十五年以上,刑满之后,绝大多数犯人都不愿意回到原籍,而是要求留在当地就业。边疆地广人稀,工作机会多。他们会被安置在这里工作。所以,这里的劳改就业犯很多。久而久之,社会上的刑满人员越来越多,社情也就十分复杂。绝大多数走出监狱的刑满释放人员,都是守法公民,也十分珍惜工作岗位,安心生活。但也不排除,有个别人,仇视社会,劣根不净!
“小山东”他们部队就有门卫被坏人袭击。还听说,有坏人翻墙进入营房家属院,持刀杀害军人家属的恶性事件发生!这之后,哨兵由一人增至二、三名,家属院周围还建起了瞭望塔。
听到这里,安文突然想起来了,他们部队刚刚进入驻地那阵子,不是也有妄图袭击哨兵的事情发生吗!后来,见哨兵还真敢开枪,还都是冲锋枪连发,一梭子就是三十发!这才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事件。
一个多月的交流学习临近结束。
下午,队长来到安文宿舍。
“给,拿着。”队长给安文他们几个入宣传队比较早一些,“会写几个字的”老兵,每人一张电影票。
当时,看一场电影,门票是两毛钱,现在看不算什么。可在那个年代可就是“大钱”了!五分钱就可以买来一个大白面馒头,你说,这两毛钱算不算多!
队长和指导员说了,看电影就是你们几个下一步的“工作”。但是,光看可不行,回来要谈体会,写心得。不光是要去看电影,还有去青海话剧团参观学习,目的只有一个,总结经验,写出我们自己的节目,要反映出部队的精神面貌。
指导员和队长当然也在“看电影”人员之列。用指导员的话说,看完电影,要自己“构思”,自己“创作”,写出自己的东西来。
这可是好事!安文他们几个,一开始还挺高兴,可后来,电影看完了,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觉得很是尴尬!
“怎么还不睡呢?”都这么晚了,见安文还在台灯底下,对着面前的白纸“用功”,指导员低声说。
“奥!您不是也没睡吗?嘿嘿!在‘构思’呢!”安文一下子用上了指导员的“语录”。
走路琢磨,端起饭碗也在想,想起啥唻,找个烟盒也写上几句。
在大伙儿的一致努力之下,在学习交流结束的时候,宣传队有了全新的一台属于自己的节目。“审查”合格。
旺主任说,开春,抓紧排练,就用这台节目去参加部队汇演。
自从排练开始,于政委成为了宣传队的常客,政治处旺主任几乎天天就“粘”在了宣传队。
旺主任依旧一对笑咪眼儿,满口的“朝阳沟”,节目内容形成的文字,他要亲自改,亲自看。按照汇演要求,所演出的节目,自创节目不得少于三分之二。战友们不分昼夜,节目调了又调,选了又选,把最拿手的“家底”都搬出来了。乐队按照总谱,一小节一小节地扣,认真排练乐器联奏《地道战》。还有舞蹈,队列表演,对口相声,数来宝····一台全新的节目完成了。眼看着汇演的日期临近,走之前,宣传队向部队首长和战友们做了汇报演出。也算是一次审查吧!
节目受到了普遍好评,于政委说,节目反映出了部队的特色,反映出战士的精神风貌。于政委最后要求大家,不可以松劲儿,要本着严格高标准来要求。节目一天不上台参加汇演,就必须继续排练。
盛夏,宣传队来到了河西炮校。乐器联奏《地道战》、笛子独奏《扬鞭催马运粮忙》、枪杆詩《手握钢枪保边疆》、队列表演《我爱高原》、舞蹈《油菜花香》……这些节目,用现在的审美眼光看,节目形式不免有些简单、机械和幼稚,但在当时,这些可都算得上是节目中的精品喽!
在炮校汇演期间,安文见到了他的手风琴小李老师,小李老师认真地“听取”了安文这段时间训练的“汇报”,小李老师又给安文布置了一些“作业”。这对于安文来说,是这次参加汇演的最大收获。
汇演的几天,各个代表队轮番上场,那可是:“各庄的地道都有很多高招”!安文又新认识了好几位乐器高手:有挥洒自如,演奏起来犹如战马嘶鸣的小号独奏;有如泣如诉,好似江水奔涌的提琴协奏;有高亢明亮,喜庆喧闹的唢呐独奏;还有银盘当空清风拂面,牵人心扉的江南丝竹……那些天的“乐曲会餐”让安文他们这些乐手们始终沉浸在缠绵喜悦之中。
不光是乐器演奏上高手如云,兄弟部队的节目,有好些值得学习的地方。安文记得,其中,有个独幕话剧(形式上,有些像现在的小品),恰如其分地反映了部队战士们的高原生活。情节曲折,幽默中彰显出哲理,笑声中给人以思索。
汇演结束回到驻地,郑红光指导员撰写了宣传队自己的一个独幕话剧《送粮》。指导员饰解放军排长,魏国强饰藏族老大爷,郑敏饰卫生员,还有魏军,韩磊。剧情围绕“军爱民,民拥军”主题展开,指导员幽默风趣的“青海普通话”,郑敏模仿的“青海花儿”,还有魏军这个说着满口四川话的老兵,为了在舞台上演好“北京人”,天天“粘着”魏国强,对着没人的墙壁,嘴里叨叨咕咕的,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功夫不负有心人,宣传队这个首次登台的独幕话剧一炮打响,下到部队演出受到高度好评。
独幕话剧,人物不多,情节曲折,道具布景简单。在后来的节目编排上,每台新节目几乎都有这种形式了。
汇演中,各个宣传队进行了多方面的观摩和交流。兄弟部队有个大提琴乐手,记得那人七零年兵,入伍前在首都手表厂工作,他拉的琴,让安文、魏国强他们彻底改变了原先对大提琴的认识,从前以为大提琴只能是伴奏,谁成想,独奏竟然会如此的好听!
坐在安静的屋子里,第一次聆听到了如歌如泣的琴声,悠扬绵长的曲子,把人的思绪带到了另一个美妙世界,那种感觉,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华国祥队长的唢呐独奏,在汇演中拿了一等奖。《山庄春来早》表现出的是热闹的农村丰收景象。
华队长靠着高超的演技功底,用唢呐模仿的鸡鸭鸣叫,还有哪些山村的飞禽走兽唯妙唯俏,每次都是台上尽情挥洒,台下掌声不绝。
按规定,汇演比赛当中是不容许返场的,但在巡演过程当中,华队长的唢呐独奏,在热烈的掌声中多次返场。
河西炮校大院里,生长着一种白杨树,它高高的,直直的。听当地人讲,这里原先是荒漠一片,没有绿色。
当年匪徒们把俘虏来的红四方面军的战士集中起来,驱使到了这里,除了让他们服劳役之外,还强迫他们种上这些杨树,由于这里风沙大,又常年缺水,栽树种下去的树木根本无法成活。哪里成想,这些白杨树如同红军战士那样,生命力顽强。她们在荒原戈壁上扎下了根,从小树苗,一点点地慢慢长大,高高的,笔直地,像红军战士一样,伫立在了这里。在干旱的河西走廊,顽强地扎下了根,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不断繁衍。
老人们说,只有红军种下的树才能成活!人们就把这些大叶钻天杨,亲切地叫做“红军树”。
冬季,在树叶全部落地的时候,人们把她的干枝从中掰断,惊奇地发现,那干枝树心竟然会呈现出红军五角星的图案!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红军不死,星火不灭!老人们说,上苍有灵,天佑红军,红军必胜!
出于好奇,安文他们真的找来些钻天杨的干树枝,掰开来,里面真的有红五星图案,枝条越粗,五星越明显。
河西炮校汇演大获成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早地飞回了部队。一下车,远远地,于政委早已经等在了那里:“好!好好!同志们辛苦了!”于政委和每一个队员握手。
政治处旺主任这回笑的两眼只剩下了一道缝儿!大伙儿又听到了久违的河南话。那天,旺主任让炊事班专门给宣传队加了餐,猪肉炖粉条。
政委和旺主任说话算话,兑现了他们的事先承诺:宣传队买来了次中音号、三音号、单簧管、双簧管、120贝斯大花盖手风琴……宣传队“鸟枪换炮”了!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但宣传队热情高涨,带着汇演得奖的这台全新节目,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巡回演出。
又一个寒冷的冬季来到了雪域高原。为了御寒,连队的驻地多采用依据地形,半地下背风修建。
营房依山坡而建,因为河水多有放射性残留物,吃水就只有靠山上的融雪。战士们从高山冰川上凿取冰块,然后把它滑下山,集中在巨大的铁皮箱里,等冰块融化沉淀后食用。
因为高原空气稀薄,水在七十多度就开锅,所以饭是做不熟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高原部队都配备了高压锅。大锅像个巨大的绿色炸弹,有了它,战士才可以吃到熟饭。
部队刚进入青海高原的时候,还没有条件配备高压锅。
渐渐的,部队后勤的逐步改善,各连队才全部配备了高压锅。
有次,连队要执行紧急任务,部队要马上出发,连长要求立即开饭。但高压锅压力还没有彻底放净。
通讯员已经多次传达连长开饭的命令,炊事班长有些焦急,在高压锅尚有压力的情况下,提前打开压力锅,结果随着一声巨响,炊事班长被掀翻在地,一锅米饭全糊在了墙上。
冰沟是道路机械连的驻地。那次,宣传队的康文建来到了冰沟。
康文建快人快语,脾气耿直,确定下连锻炼,他主动要求来到这个离机关最远,最寒冷的道路机械连。因为康文建是行政22级,下连也没有明确什么相应职务,大伙儿都管他叫“老康”。
“老康”能说,能唱,还会编写大伙儿喜欢的节目,来连队锻炼,还带来了他的那架红色手风琴。
“老康”是部队特招入伍的,入伍前,在地方话剧团《艳阳天》里出演男一号。
“老康”高高的个子,一脸的浓黑连鬓胡子,他的到来,让道路机械连的文艺生活有了新内容,他带领大家,出版报,编节目,教演出。不光是这些,“老康”还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老康”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尽快加入组织,尽快成为一名共产党员。连队里的干部战士,可欢迎“老康”呢!
光阴如梭,转眼一个月,箭似的过去了。“老康”要回宣传队了。他的到来,留给连队干部战士美好的记忆,也留下了遗憾——那次“小值日”(每天值班负责烧水、打饭的战士)不留神,小棚子失火,把他心爱的进口手风琴给烧了,听说,“老康”那架手风琴还是难得一见的进口琴呢!战士们都觉得特别对不起他!
“老康”在宣传队是个“台柱子”,可惜,他在宣传队没有几年就离开了。期间,“老康”和宣传队闹过几次不愉快。
若干年后,“老康”报名角逐电影角色,靠实力取得成功。后来,在多部电影里,都成功塑造了男一号、男二号角色,成为全国观众喜欢的电影演员。
那个年代,在部队,像他这样的有些文化,会演戏的演员,在入党、提升的大事情上,远不及“大老粗”战士吃香!有文化,读书多的更需要多考察,多锻炼。在那个突出政治的特殊时期,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性是被扭曲了的年代!
安文最后见到“老康”那次,还是在部队文艺汇演的那段时间里。
看上去,“老康”不像从前那样爱说爱笑了。他告诉安文,可能不久他会离开部队,去地方了。没成想,“老康”就真的走了!那个一脸连鬓大胡子,爱说爱笑,脾气耿直的“老康”,那个抱着红色手风琴,自拉自唱“喀秋莎”的“老康”,成为留在安文脑海里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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