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

传销

毕业三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园子里帮妈妈浇菜,忽然乡里来的邮递员来到了我家,顺手递了一封信给我。

我很惊诧,哪里会有我的信呢。我看了一下那上面的字迹,并不熟悉。我疑惑的打开,直接看署名,是我的同学高敏写来的,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先是对我展开了问候,然后是介绍她的近况,她说她毕业后赶上了西部大开发,她随一位亲属过去工作,现在在一家台资企业,混得还不错,西部大开发给了她机遇,现在她的工资一个月是5200元,以后还会不断的增长。

随后她又客气的询问我的工作情况和生活情况,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祝福语,我看了看这封信,忽然觉得有一些失落,高敏在班级里学习成绩并不理想,我和她一直都不太熟悉,也没有联系过,她有可能是从中学同学录里翻出了我家的地址,我随手将信放到一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又过了一个月,高敏的又一封信随之而来,她这一次主要是询问我的工作情况,并在信的末尾附上了她单位的电话。过了一个星期,我找到村上的小卖部,拨通了高敏的电话。那时候,长途还是很贵的,我没有和她说太多,她听出是我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呜哩哇啦的说了很多,大多都是说她现在的好。

听了一会,我就给挂了,我不知道她那里有来电显示,没过几天,她又打电话给我。她得知我现在的情况,想了想说,要不你来我这里吧,这里西部大开发,机会多得是呢!如果不行,也当旅游了不是?我说我想想吧!我就挂了电话。

就这样,她三番五次的打,直到有一次,我在电话里告诉她,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我是不会去的。她在电话里一愣,随即笑了,她说你不要多心啊,我不会害你的,不信,我把电话给一个人,你一听,你就信了。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孩的声音,我一听,也是我的中学同学田刚,田刚是班级的体委,长得帅气,是学校的校草,学习成绩也好,田刚兴奋的接过电话,和我聊了很久,不一会,电话又被另一个男生抢了过去,我又一愣,听出这男生是陈成,陈成也是学校的大帅哥,是高敏的干哥哥,他用粗大的嗓门在那边喊道,你还磨蹭什么呢,再不来黄瓜菜都凉了,你就在家里憋吧,能憋出钱来啊,哥几个都在这呢,就差你了。来不来自己看着办吧,没人强迫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这一回,我信了,田刚和陈成都是班级里的优等生,他们的话,我没有理由不信,而且,他们都在,一种莫名奇妙的从众心理,让我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于是,第二天,我就主动打电话给高敏说我要过去,结果高敏在电话里话锋一转说,过来可以,但是这边消费高,你要多带些钱,至少要五千左右吧。我一听,忽然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疑虑。

当晚,我和父母商量了一晚,提到了钱的事情,因为当时高敏并没有说这钱涉及到押金和入会的事情,我只是以为她要我多带一些钱是为了不时之需。得到了父母的支持,第二天,我就带着父母凑的七千块钱,买了一张去往北京的火车票,就这样出发了。

到北京倒车,去往西安,用时整整四天四夜,路上,还遇到了各种变态,我旁边的那个沈阳女人满口脏话,在车厢里抽烟,还说自己是从东北往北京倒送小姐的,更有喝醉酒的醉汉穿着肮脏的破军大衣躺在我脚下不远的地方哼哼,还有不停地要给我介绍对象的中年大叔,好不容易算是捱到了地方。下车时,已控得双腿浮肿,连鞋子都穿不进去。我只好一手拎着兜子,一手拎着鞋子,随着人流走下了火车。

此时,正是夜里十点多钟,西北的天空,没有东北那样明亮,灰蒙蒙的。路灯也是忽明忽暗,不一会,人群散去了。

这时,忽然有人叫我。我一转头,是高敏,好几年没见,她还是那么矮胖,短头发,大嘴巴,。她热情的帮我拎包,关切的问我累不累。不一会,我发现了陈成,他也过来热情的拍我的肩,说一会就近找个地儿请我吃当地正宗的羊肉泡馍,算是给我接风。

我跟随他们,来到了一所大院前。这个大院有着西安特有的特色,红色的油漆大门,门外面有两个大大的手环用来扣门,房顶上面是青砖白瓦,让我想到了古代电视剧里的大户人家的宅院。高敏随手扣动了手环,敲了三下,不一会,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随后门就“吱”的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瘦高个子脸上有一块青色胎记的女孩子,高高的吊着马尾。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胎记,她应该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女孩子热情的向我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李青,很高兴你来到我们的大家庭。”

我也伸出手去与她相握,随后我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屋内。

屋子里的陈设简陋至极,只有一张可以睡觉的大通铺,可以睡五到六个人,然后有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台上放着一个可以烧煤球的煤炉,这里没有暖气,冬天只能靠煤炉取暖,同时煤炉还可以做饭。屋子里还有几个板凳,一张破旧的桌子,一个小黑板,一摞书,还有几本零散的磁带。

刚放下手中的行李,陈成和高敏就热情的牵着我的手说,附近还有一家小吃店在营业,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我们去吃羊肉泡馍吧。这时田刚也过来了,他穿得西装革履,掖下还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头发抹得闪亮,好似一个成功人士的样子,他热情的和我打招呼:“老同学来啦。”然后他还关切的揉了揉我的脚,安慰着说:“睡一觉,就不会肿了。”

我们一行人打车来到了高敏所说的那家小吃部,其实就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路边摊,几张破桌子,几条板凳,昏黄的路灯下,羊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美美的吃了人生中第一碗正宗的羊肉泡馍,然后就在大家的簇拥下满意的离开了,回到所谓的那间宿舍里睡大觉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脚果然消了许多,我依然穿着白衣白裤,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对洗漱回来的高敏说,什么时候带我去公司面试。她擦着脸,看了看我说,你急什么,一会主管就会主动过来找你的。

  我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她看了看我解释说,你不是脚肿了,不方便的么?

不一会,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白白静静,斯斯文文的,嘴唇红艳艳的,真是唇红齿白,不折不扣的帅哥,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黑色的西装,条纹领带,一尘不染的皮鞋。

他进得屋来,找到一把椅子坐下去,从掖下拿出一个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份材料,摆在我的面前,我低头看了看,我以为他是要让我填写简历,或者是要我做自我介绍什么的。

没想到,他开口便说,你先把这个资料认真的看一下,看完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给你讲解,我是这家公司的高级讲师,我姓张,叫张中平。随后,他递给我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

我看了看名片,接过放在桌子上,就低下头看桌子上的这份所谓的文件。

XXX消费者联盟欢迎您!这是我入眼的第一句话。

然后,下面的内容我惊呆了,那时候,传销还没有普及,更多的人,没有防备心理,我只知道,这似乎并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变相的消费手段而已,看过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这份资料又推了回去。

张中平扶了扶眼镜,他迟疑的看了看我。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我说:“没有问题。”

他说:我可以给你讲讲,”

我说:我不想听。“

这时高敏适宜的走了过来。她扶着我的肩膀说:“老同学,张讲师很忙的,你有问题赶紧问啊!这多好的赚钱机会啊。”

没等她说完,我狠狠地摔了这几张烂纸:

你给我闭嘴,你不是说你是台资企业吗?你不是一个月5200元吗?你的办公室呢?你给我介绍的工作呢?你的单位呢?在哪?你告诉我在哪啊?”

高敏一时语塞,她求助的看了一眼张中平,没有再说话。

张中平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站起来刚要说话,我随后指向他:“你也给我闭嘴,都给我滚出去!”

他们收拾了一地的纸片,走了。

晚上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响了三下,随后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匀称,言谈温文尔雅,就是头顶的头发太少了,长的样子也不漂亮。

他在我的面前坐了下来,看了我几秒钟。

他说:“还生气呢?”

我说:“我认识你吗?”

说完我回头收拾行李,找我的钱包,却发现我的钱包不见了。我忽然想起昨夜睡觉的时候,高敏说我初来乍到,一个人将这么多钱带在身上不方便,她替我保管起来了。

我问这个男人,高敏呢,人在哪?他说,他去给你办理入会手续去了,我说什么,我没有在你们那个所谓的文件上面签字啊,也没有同意加入什么会啊,她凭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表示无奈的缩了缩肩膀,然后对我说,别生气了,气大伤身,一会高敏回来,好好说说,我叫杨仁,是西安的总经理,有事找我。他没有留名片,开门走了。

很晚了,高敏回来了,这个宿舍里加上我一共四个女孩,那天晚上给我们开门的脸上有青胎记的那个女孩子去她表哥那里玩了,据说也是表哥将她叫到这里发财的,另一个女孩是田刚的女朋友,叫李华,出去约会去了,也没有回来,屋子里只有高敏和我。

我不顾一切的指责着高敏,她什么也没有说,显得很平静,她递给我一张卡。

“骂也骂了,气也解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这是你的消费卡,以后你就是公司的人了,钱也交上去了,给你留了800做生活费,早点买张电话卡准备开始工作吧,别再想些没用的了。”|

说完,她一点歉意也没有的就脱衣上了床,连脸也没有洗,蒙上被子就装睡。我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再次大声的质问她,她看了我半天,“钱也交了,公司是不会返还给你的,”

她又指了指地下不远的地方的一包东西说,

“公司发的东西也给你拿回来了,你还有八百,愿意在这里你就在,不愿意你拿八百我陪你玩两天,然后你回家,全当旅游了。”

说完,看也不看我,翻转身就装睡。

我恨恨的摔了她的手包,忽然她的手包里就掉出来一个笔记本,里面满满的记录了她所有认识的人,有地址,也有电话,有记录打的,有记录没有打,有要来的,即将要来的,还没有来的。然后,她竟然在笔记本的扉页上这样写道,世间哪有真情在,赚你一块是一块。

第二天,我整整睡了一天,昏昏沉沉的,脚肿头痛心累。陈成和田刚来看过我几次,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安慰着我,然后夹着包就走了,说他们的工作很忙的,要去火车站接人,我看着他们人模狗样的走远,忽然间就觉得,世界是那么可怕。

李青和李华帮着高敏一起安慰着我,也顺便忽悠着我。李青是吉林大学的大学生,刚毕业没有合适的工作在家待业,被她的好表哥几通电话就给弄来了,来了之后就一副特乖巧的样子,好像随时就能发了大财一样。我看到她脸上那一抽一抽的青色胎记,不知怎么心里就堵的慌。李华是陈刚的大学同学,我不认识,她很漂亮,不知道陈刚是怎么把她追到手的,又是怎么让她心甘情愿的到这里来受罪的。

    没几天,我们的零用钱被李华给收了上去,她是这个屋子里的寝室长,买米买面买菜全由她说了算,钱大家共同分摊。我说我没有钱,她们不相信,我说我要走,她们就找出各种理由推脱。直到有一天,杨仁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还是那样高高大大,他说想带我出去走走,什么也不做,就是陪我走走。

我们沿着西安古老的街道,游荡了很久,西安一直是我十分向往的一座城,但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近它,杨仁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之后的每一个人都算做他的下线,据说,他赚了不少的钱。他双手插兜带着我不知疲倦的逛,给我买了西安的各种名小吃,现烙的柿子饼,羊汤,烩面,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东西,他还顺手给我买了一张电话卡,他说,想留下来,这就是你的工作工具,不想留下,回家以后拿它给我打电话。

最后,他又看了看我说,你想回去也可以,不过你要多留几天,五天后咸阳有一个大型的演讲,到时会有知名的大讲师来讲课,不花钱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去听听。听完了再走,不迟。

我没有答话,

第五天的时候,杨仁给我买了一张去咸阳的火车票,带着这一票人,去了咸阳。在那个诺大的会议室里,上上下下的几层人,有的是一家三口出动,随着讲师的演讲群情激昂。

这个讲师姓姜,是当地特别知名的讲师,长得儒雅帅气,讲到最后,全场一片黑暗,鸦雀无声,待演讲结束,灯光亮起,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泪痕,并随着讲师一起高声唱着《真心英雄》,更有现场的大部人跑去前台求讲师签名。

这样的场景如此熟悉,想起读书的时候,我也曾在这样的万人大讲堂里演讲,也曾有那么多人为我欢呼雀跃,我一时无法克制自己激动的心绪,也随着大家一起奔到前台,求他在我的笔记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会后,出来时,外面天色已晚,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杨仁为我打着伞,一路护送我回到宿舍,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现在,还想回去吗。”

我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神,忽然摇了摇头,我说:“不想,不想回去。”

他搂了搂我的肩说,这就对了。

我也买了一个大的本子,在上面列了一大堆的清单,住址还有电话一清二楚,但是,我只是象征性的打了几个,也写了那么几封信,但是,我从没来没有真正的邀约过谁,我只是觉得,我留下来,我想做一个讲师,做一个拥有数万粉丝的大讲师,杨仁说,当讲师可以啊,首先从开始给我讲课练起。于是,我就开始在宿舍里的那个小黑板上,像模像样的开始给大家上课,这一讲,就彻底把自己讲了进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相信,这是一个可以赚钱的行业了,我甚至觉得,世界的对与错都在那一瞬间开始变得模糊,不讲课的时候,大家就聚在一起看书,看方与圆,看营销,看心理学。或者是听磁带,听成功讲师如何演讲,再或者就是去其他的窝点,当时,西安有好多的窝点,东北的,山东的,还有当地的。

我们常去的那个窝点就是东北的窝点,分男寝女寝,我们常去男寝,和他们一块说笑话,打扑克,然后开始讲课。有一个从吉林来的大男孩,从前是一个厨师,烧得一手好菜,唱歌也好听,还特别擅长粤语歌曲,长得也蛮帅,另一个男生就是李青的表哥,长得不好看,但人还不错。

我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月,就遭遇了警察的夜袭,大家说是派出所查暂住证,就四处奔逃,像一个可悲的流窜犯,无家可归的感觉,很是悲凉。

每月一次到咸阳去进行汇报和汇总,杨仁并不经常给我们买票,他认为是一种浪费,结果短短两个小时的车程,经常被乘务员抓到因为逃只有两元钱的火车票而遭到殴打。蜂窝煤并不保暖,西北的冬天,湿而且冷,每一次买菜,都要等到菜市的人基本上尽了,挑那些将要烂掉的没有人要的菜叶子来买,西北那时的苹果便宜到一块钱一斤,可是我们买不起,做的菜不仅没有肉,连菜籽油也只能每次小心的滴上那么一小滴,有一次,李青实在馋得不行了,去超市买卫生巾时偷偷的趁人不注意揣了一根火腿肠出来,回到宿舍我们一人一口的给分了,我们常吃的菜就是干炒大头菜,便宜还好做。

杨仁经常来看望我们,其实,他哪一个窝点都要走一走的,因为这是他的工作,他经常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地给我带一些糖,塞给我一点钱让我买一点肉吃,偶尔还给我买一斤苹果。

转眼,我过生日了,所有窝点的人都过来给我过生日,还带来了大大小小的礼物,还有一个男孩子从南京雨花台为我带来了礼物,上面写着,只给最爱的人。

我本来已经决定离开了,此时心里忽然有了一些矛盾的情绪,吉林的男孩抄起马勺,当过厨师的他为我炒了四个没有肉也没有油的菜,圆葱鸡蛋,醋溜白菜,炒土豆丝,炒豆角丝,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白开水,吃着饭,还流轮为我唱生日歌。

元旦大家组织了节目,包下了一个大的舞场,所有人在里面尽情的唱歌跳舞,可能是为了发泄也可能是为了释放。

我忽然想到好久没有看到陈成和田刚了,就连李华最近也没了去向,杨仁说,他们调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走了,还是真的调走了。

我低下头,看着桌子上面摆着的丰盛的水果和点心,又开始心生悲凉。

杨仁请我去跳舞,我没有去,他说他要献一首歌给我,是当时最流行的张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吗》他唱得声情并茂,我只是听了一半,就走了。

我想我是真的要离开了,前几天,给家里写了一封信,想给父母报个平安,哪想到父母早已经了解了我这边的情况,急得不行已经差点报警了,父亲在信中说,如果我还不回去,过几天就拎着兜子到西安城来找我,看到这里,我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此时,距离我来西安,刚好四个月。

寝室里只剩下我和高敏,我们平时很少说话。她最近一个月都很少睡觉,她在织着一件淡黄色的毛衣,我没有想到她的手还是这么巧的。

她拿起毛衣在我的身上试了试

“还不错,刚刚好。”

我没有理她。

她继续说:

“要回家了,记得不要恨我,我给你打一件毛衣,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和歉意吧。原谅我没有给你过生日,因为,你的生日,是我爸爸的忌日。”

我惊呆地抬头看了看她。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故做轻松地说:“为了我妈,我要发财,我要赚钱,赚很多的钱。很多,你懂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看见了真诚,可我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走的前一天,杨仁和张中平一道来看我,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方便面。

杨仁细心的为我擦干净兜子上面的灰尘,并仔细的把东西放进去,然后,他带着我出去吃水饺,那时候的他,已经被通缉,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并且身上只有100块,给我买完了水果,还有60块不到,可他执意要请我吃水饺,他说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吃完了,你的一生才会平平安安。

吃完饺子,他替我拎着兜子,送我去火车站。在站台,他被车撞坏了额头,有血渗出来,他没有擦,就是看着我笑。他用捡来的树枝当麦克风,在站台给我唱了一遍《我可以抱你吗》。唱完后,他说,这次又没发挥好,等以后练好了,去东北找你去,当面唱给你听。

我笑了笑,有些凄凉,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地方,当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开始,也许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说,离开这里,你会恨我们吗?

我说,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不知道?

火车呼啸而来,只有两分钟的停靠,我上了车,他随后将兜子递给我,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随着人流挤进去,寻找自己的座位,到了座位后我拉开窗帘,看到他的身影在向我招手,只一瞬间,车子就开动了。我收回目光,看到满车的人群,形形色色,就如我刚踏上西北时景像,没有什么分别。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如果可以让我重新选择,宁愿,这一趟,我从来不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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